不下場的大臣和女眷們坐在兩邊,年輕的武官們和皇子們皆是一身騎裝出現。
“那不是鳳吟公主?”有人驚訝地低叫。
只見鳳吟公主一身大紅色騎裝現身,身後的宮人拉着一匹高大的駿馬。
“鳳吟公主也要一同下場麼?”睿武帝來了幾分興趣,凌國女子大多文弱,才情過人者有之,騎射過人的卻是極少。
“我們祁國的女子大多文武皆通,本公主更是打小學習騎射,區區狩獵自然不在話下。”鳳吟驕傲地仰起頭,視線卻是落在皇帝身邊的楚遙身上,赤裸裸的挑釁。
楚遙懶懶地支着頭,對敵人最好的打擊就是漠視,更何況她壓根就沒把這個跳樑小醜當做敵人。
“之前聽說七公主殿下巾幗不讓鬚眉,怎麼今日卻不下場,反而坐在高臺上,莫不是怕輸給本公主?”見楚遙不搭理,鳳吟倒是沉不住氣地再下一成。
“我大凌女子矜持有度,持家有禮,閨中女子則是學習女紅刺繡,修身養性,哪裡能像祁國女子這般……有男子氣概。”楚遙四兩撥千斤地回答她,還伴着輕慢的淡笑。
男子氣概?可不就是說這位鳳吟公主粗魯無禮,全無女子之優雅麼?
衆人紛紛低頭竊笑,被諷刺的鳳吟勃然大怒,卻是一時間無言以對。
“不過就是一羣縮頭烏龜罷了,有什麼好笑的。”鳳吟雙眸似能噴火。
“公主,謹言慎行。”明玄王開口提醒。
就在這時候,南慕封等三人也選好了馬走了過來,衆家千金皆是眼底閃過癡迷。
溫潤如玉的南忠公世子換上一身騎裝,少了幾分儒雅俊逸,多了幾分威風凜凜,讓衆家千金移不開眼。
同這位南忠公世子立在一起,其他兩位則顯得黯淡無光了許多,賈丁本就是書生,騎射並不精通,若非想着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臉,是壓根就不可能下圍場的,另一邊的秦衍倒顯得隨意了許多,彷彿對衆人的忽視並不在意。
楚遙的目光落在秦衍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纔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論,難怪此人日後能成大器,年紀輕輕便能不把旁人的目光放在眼裡,不被暫時的得失矇蔽,縱然是楚遙如今都未必能做到。
被人盯住的秦衍自然在人羣中尋找那道視線,最後同楚遙的目光碰觸,讓他冷不防地皺了皺眉頭。
“今日行圍,朕就給個彩頭好了……”睿武帝威嚴地沉聲說道,“勝利者,朕許他一個願望,無關朝政,無關社稷,不違道德。”
這可是個大彩頭,睿武帝脣角揚起,悠閒自在。
狩獵開始,衆位下場者紛紛甩起馬鞭,每人身側都跟隨着一個侍衛,皇子們身後則是跟着好幾人保護。
“小七呢?”睿武帝一回頭,發現楚遙的位置上空了。
“這丫頭坐不住,定然是去前頭看熱鬧去了。”皇后文氏淡笑,今日這丫頭沒有被人激怒,讓她十分欣慰,終究是長大了,懂得分寸了。
“多派些人去護着,這丫頭太能惹事了。”睿武帝向來不願意拘着楚遙,知道她性子跳脫,也只是對派些人護着,左右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皇上放心。”皇后應道。
“小七已經及笄了……”睿武帝突然偏頭看向皇后,“也該爲她打算起來了。”
“臣妾已經在挑選了,京中的世家已經被臣妾挑了個遍,只是……”皇后欲言又止。
“怎麼,整個京城都沒有能讓皇后滿意的?”睿武帝沒有責怪,倒是明白皇后的顧忌,畢竟是帝后最寵愛的公主,又是最得寵的皇子的親妹妹,這般的關係又怎麼能隨意嫁人。
不止皇后猶豫,連皇帝都十分猶豫,不說這丫頭跳脫不受教的性子,單單是這個受寵的公主身份就很難辦,不論讓她下嫁到誰家都會打亂朝廷的平衡,後宮雖然不得干政,但是皇后對朝政也是略懂幾分的,在挑選女婿時自然要先考慮到家世。
“辛苦皇后了。”睿武帝伸手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輕聲說道,“小七是我們的掌上明珠,自然不能低嫁了,回頭問問老三的意見,畢竟是他的親妹妹,他又素來寵那丫頭。”
“是,臣妾明白。”皇后眸中一閃,笑意浮起,點頭應是。
前世也有這場行圍,那時南慕封他們都沒有來,五皇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三皇子身邊狩獵,圍場中出現了一批黑衣刺客,武藝高強,對着兩位皇子處處殺招,五皇子爲了救三皇子硬是捱了一劍,隨後應援的侍衛們趕到將刺客制服,那些侍衛後來成爲五皇子護衛隊中的一員。
皇弟的救命之恩不僅讓三皇子銘記在心,也讓睿武帝十分震驚,五皇子素來體弱,武藝平平,竟有勇氣爲哥擋災,便是那時候開始五皇子才真正進入了睿武帝的眼中。
楚遙獨自一人離開高臺,面色平靜,藏在袖中的雙拳卻是緊緊握住,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想到自己的愚昧無知,想到他們跌入對方的陷阱而不自知,想到被親近的人陷害背叛,她的心頭就一陣鈍痛。
她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她絕對不會讓她和三哥重蹈覆轍,絕不會讓三哥再如前世那般將一隻白眼狼放在身邊,
“皇姐……”十四皇子軟糯的聲音傳來,楚遙腳步一頓,轉過身去。
“你怎麼跟來了?”楚遙挑眉,責怪地看向楚葉塵身後的南謹軒。
南謹軒神情自若地任由楚遙責怪,楚遙無語,只能重新將視線轉到十四身上:“你平日裡不是說父皇都不去青陽殿麼,怎麼不在邊上陪着?”
“父皇好嚴肅,皇姐不在,塵兒怕……”小傢伙動了動嘴,聲音很輕,有些不好意思。
“父皇最喜歡吃菊花糕,我讓清歡準備了一些,你送去給父皇。”楚遙說完,清歡轉身便去馬車裡拿食盒,小十四不太願意地拖拉着腦袋,楚遙哄了一會兒,便讓清歡帶他回高臺去了。
“你怎麼不跟着小十四?”楚遙見南謹軒還立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好奇問道。
“十四皇子讓屬下跟着保護公主。”南謹軒看向楚遙,“公主這是要去馬廄吧?屬下陪公主過去。”
楚遙對這個傢伙還是很瞭解的,看起來風輕雲淡,決定的事就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再說她也不想在這時候同他浪費時間,她點點頭,轉身便往馬廄的方向跑去,南謹軒自然緊跟其後。
兩人迅速地挑好了馬,楚遙雖然穿的不是騎裝,倒也是簡易的便裝,利落的上馬姿勢,讓南謹軒微微一愣,像是沒想到嬌滴滴的公主殿下竟然還有這樣英氣的一面。
“你還要發呆到什麼時候?”楚遙丟下一句話,便執起繮繩,揮起了鞭子,坐下的雪花驄撒開四條腿便跑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跑得飛快,楚遙往下場狩獵的樹林跑去,南謹軒抿緊了脣,緊緊地跟在楚遙身側,全神貫注地注意四周情況,警惕着不能讓楚遙被流箭傷到。
兩人飛跑了一會兒,便聽到了不遠處的馬蹄聲,楚遙一揚鞭,雪花驄跑得飛快。
“公主殿下?”前頭的馬蹄聲竟然是南慕封,他驚喜地看着楚遙,卻在下一秒看到跟在楚遙身後的庶弟時眼神一冷。
“有沒有看到我三哥?”楚遙懶得同她多說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三皇子騎射出色,得了許多獵物,這會兒應該在南面最前頭的樹林那邊。”南慕封還特意指了指南邊的方向。
楚遙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會兒,像是在衡量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就在此時,樹林深處一羣飛鳥驚起,楚遙面色一沉,急吼一聲:“阿大阿展,你們先去前面找我三哥。”
兩道人影飛得比楚遙的馬還快,楚遙揚鞭一抽,雪花驄飛奔起來,南謹軒來不及同兄長打招呼緊跟其後,南慕封臉色更難看了,眸色一閃,也跟了過去。
一行快馬飛奔到樹林深處,一路過去地上躺着侍衛和黑衣人,沿途的鮮血和不遠不近的刀劍聲都昭示着剛剛經歷了一場混戰。
再往前飛馳,便看到了被黑衣人團團圍住的楚御烽,和他背靠背迎敵的是楚思淵,兩人執劍依背,同黑衣人纏鬥不休。
“三哥……”楚遙驚叫一聲,抓住繮繩的手狠狠地顫抖起來,眼前的這一幕同前世一樣,眼看着五哥縱身一躍爲三哥擋劍,她卻在旁無能爲力。
她恨透了這樣軟弱無力的自己,恨透了明明知道一切卻依然無法扭轉局勢的自己,眼看着自己的仇人如前世那般成爲兄長最信任的人,眼看着這一切沒有絲毫改變。
她只覺得心都抽痛了起來,她以爲重生是新的開始,卻發現根本就是她的不自量力,妄圖同強大的對方抗爭,卻不過得到一個一敗塗地罷了。
“二弟……”一聲低叫將楚遙從不可自拔的悲傷中拉了回來,她震驚地望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三哥身前的南謹軒,看着他胸前一片殷紅,短暫的驚訝過後又涌起了陣陣心疼。
侍衛們聞聲趕來,一舉將刺客拿下。
“卸了他們的下顎。”誰都沒想到,本以爲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被嚇得魂不守舍的七公主竟然冷冽地下了命令,口吻中的殺氣甚至比侍衛們更有殺氣,像是她手中若有劍只怕是要叫這些個刺客血濺當場了的。
阿大和阿展迅速動手,在黑衣人來不及自盡前便卸下了他們的下顎,阿大捏緊其中一人的下巴,迫他張開嘴,果然看到他們的牙中藏有毒藥。
“把人都帶回去。”楚御烽一手扶着渾身是血的南謹軒,掃了一眼被制住的黑衣人,冷冷地下了命令,阿大和阿展便帶領侍衛們將黑衣人帶了下去。
“三哥,你沒事吧?”天知道楚遙需要多大的毅力纔沒有先上前關心南謹軒的傷勢,她不願在這個時候泄露自己對南謹軒的在意,尤其是在五哥和南慕封都對她有所圖謀的時候。
所有的軟肋和弱點,她都會小心守護,絕不會輕易示人。
“三哥沒事,嚇壞了吧?”楚御烽並沒有受傷,身上的血跡也多是刺客的,只見他轉過身小心地扶着南謹軒,見他胸口的血跡越來越大,不由地面色一沉。
“澤夜,這裡交給你了。”楚御烽偏頭看向帶着侍衛聞訊趕來的穆家大公子,他這次也是御林軍副使的身份隨行,將這裡的善後交給他處理也是極爲妥當的。
交代完圍場的事,楚御烽也不再多說,親自扶着受傷的南謹軒上馬,向着營地飛馳。
南慕封和楚思淵望着揚塵而去的駿馬,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