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馬車的速度緩緩地慢了下來,南謹軒往馬車外看了看,已經出了城了,估摸着時間也快到了。
楚遙不知道依依被二哥安置在哪裡,南謹軒卻是一早就知道的了,因而這會兒他便輕輕地喚着楚遙,他是知道她的,最困難的便是讓她清醒,平日裡清晨若斯有什麼事要她早起,這丫頭保管一早上能在牀上裝死半天,就是午睡也一樣。
“遙兒,我們快到了。”南謹軒的聲音很輕,在楚遙耳邊低聲響起,低沉而有磁性,是她最喜歡的。
不過這會兒,再是她喜歡的嗓音也沒用,她今早起得太早,好不容易下午能睡了一會兒,怎麼都醒不過來,南謹軒無奈地將她身子扶起來坐直,她卻跟沒骨頭似的靠在他懷裡,裝死的本事簡直是一日賽一日地登峰造極。
楚天勵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懵懵的楚遙,笑着看挺屍的小七,忍不住輕聲笑出聲來,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他自然也是知道七公主的起牀氣嚴重,但是從未親眼見到,這會兒算是見着了,果然不一般。
折騰了半天,楚遙才半睜開眼,控訴的目光直指南謹軒,委委屈屈的樣子直叫南謹軒心疼得不行,南謹軒餘光掃到楚天勵一臉的興味,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來,就算是她的兄長,他也不願意讓他看到遙兒這般小模樣。
“我們到了。”南謹軒覆在她耳邊又重複了一遍,過了好一會兒楚遙才徹底清醒,只是反映總是慢了半拍,望着馬車外頭的青山綠水,像是在沉思什麼似的,仔細看過去纔會發現這丫的只是在發呆。
果然沒一會兒,馬車就停下來了,幸而這時候楚遙已經徹底清醒了,想到自己蠢萌的樣子被二哥看到了,尤其是看到他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微笑,楚遙就想把他給打暈,不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麼?!
下了馬車,楚遙纔看清四周的風景,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不得不說她這個二哥眼光真是不錯,這裡背山面水,風景秀麗,環境極好,又很幽靜,轉過身去便看到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屋在柵欄裡頭,小院子裡種滿了鮮花,青藤爬上了木屋,看着倒是一處極爲幽雅的住處。
聽到他們的聲音,便有個老婆婆走了出來,朝着楚天勵躬身行禮,卻不說話,又朝着楚遙兩人笑了笑,像是打招呼。
“這是啞婆婆,不會說話,年輕時候是個接生婆,很會調理女子的身體,會做不少藥膳。”楚天勵向兩人介紹,“這裡還住了一對夫妻,是啞婆婆的兒子媳婦胡叔胡嬸,依依就是託他們照顧的。”
這話,說得十分有意思,依依是託給他們照顧,而不是伺候。
“勵少爺來了,快去屋裡坐吧,這裡靠水,外頭涼。”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了出來,朝着他們友好地頷首,旋即道,“幾位是來看依依姑娘的吧?她在屋子裡,我帶你們進去。”
看起來,似乎他們同依依的關係處得不錯,楚遙暗忖。
從外頭來看,木屋並不算大,只三四間屋子的樣子,不過走到裡頭才發現,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而且屋子的主人顯然很愛乾淨,佈置也十分雅緻。
“小七……”依依看到楚遙,面露驚喜,不過很快驚喜就被她壓下,恢復了往日的沉靜如水,不過眸中還是有幾分喜悅是遮掩不了的。
打從她離開南忠公府至今,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在這期間她沒有回過京城,除了二皇子的人,她沒有見過旁人,沒想到能再見到楚遙。
“依依。”楚遙喚了她名字,既然她選擇了南忠公府選擇了遁走,那麼這世上就再沒有了依依郡主這個人了。
“我聽說你生了一對雙胞胎,恭喜。”依依面色紅潤,看起來這樣平靜的日子倒是過得很不錯。
“彼此彼此,二哥說你生了個女兒,恭喜。”楚遙的笑容比從前多了幾分真誠,大抵也只有離開了京城,離開了那些紛紛擾擾的繁雜事,纔能有這樣乾淨的情意。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雙雙坐了下來,胡嫂去後頭給他們泡茶,南謹軒和楚天勵則坐到了另一邊,楚依依沒想到南謹軒會來,朝他微微頷首。
“你臉色很好了,看起來在這裡過得還不錯?”楚遙淡笑着問道。
楚依依點點頭:“這裡很安寧,胡嫂他們一家人對我也很好,啞婆婆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她女紅很厲害,教了我許多從前沒見過的針法。”
其實這些,只是因爲知足,纔會覺得日子過得輕鬆安寧。
見她這樣說,楚遙原本懸空的心也就放下了,就算從前有過矛盾過節,如今也已經時過境遷了,她們兩人到底是表姐妹,更何況當初幫着依依離開南忠公府的也是楚遙,她不希望自己後悔,如今見她過得不錯,自然也就鬆了口氣。
只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孩子的事,當真不告訴梓彥麼?”
原本含笑的神情,微微一僵,隨後又慢慢舒緩開來,楚依依搖搖頭:“不用了,我這樣就很好。”
三房的事,楚遙本也不願意插手,只是如今看到楚依依一個人帶着孩子,總是心裡有幾分不忍心,依依不過大了她幾歲,她還這樣年輕,難道她的一輩子就要這樣過了麼?
直到此刻,楚天勵才忽然明白,原來楚遙來見依依,是存了這份勸解的心,不過他暗暗嘆息,只怕小七是要失望了,如今的依依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她骨子裡那份堅韌已經隨着越來越簡單的生活而透露了出來,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懂得看人臉色的女子了。
“至少現在,我不想改變,至於以後……再說吧。”楚依依沉吟了一聲,半低下了頭。
楚遙還想再說什麼,南謹軒擡頭看着她,朝她搖搖頭,她微微嘆息,卻是不再說話了。
“他……和連佩珊,還好麼?”楚依依忽然,提起了南梓彥,言語中似乎,仍有幾分說不清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