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最終不是還好好地活着呢麼。”百里嵐毫無感情地說道,“而且,原諒他,死掉的那個孩子能活過來的嗎?不能是不是?”
長安無華一窒,雙目中也黯淡了下,然後低緩地說道:“其實,你還是在意那個孩子的吧。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意孩子的背後意味着什?其實也是在意孩子的父親吧。如果你真的那樣憎惡南宮井辰的話,依你的性格,定然是不會容下那個孩子的,現在又怎麼能產生悔意呢?嵐兒,有些事情不要逞強,你現在或許很難接受,但是終有一天你會將一切看淡,重新獲取你的幸福。”
“那一天太遙遠,我現在不想去想。”百里嵐靠在軟榻上,雙眸微閉,聲音輕淡地說道,“你說得對,我心中的確有個心結,在它沒有解開之前,我不想見南宮井辰。或許我曾經很在意他,所以失去孩子,我很痛苦,也很恨他。我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待他如初,所以分開,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
百里嵐鮮少露出這樣一副孤獨的模樣,讓長安無華有一種將其攔至胸前的衝動。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種資格,雙手握緊,強壓下心中的那股渴望,轉而說道:“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也希望你在遇到困難之後,能夠想到你身後還有一個人,會一直守護着你的。”
這句話聽得百里嵐心中暖暖的,她看着長安無華,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長安無華學着百里嵐的樣子,也做出這樣的手勢,同時笑道:“這個是什麼意思?”
百里嵐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理所當然地說道:“就是OK的意思嘍,你不會不知道吧!”
長安無華誠實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是百祥門的門主,如果我都不知道的話,那證明這個手勢並非是普羅大衆所瞭解的,嵐兒,這不會是你自創的吧,你腦子裡總是有些奇怪的想法,異於常人。”
看了看自己的手,百里嵐覺得這個手勢真的是在正常不過了,爲什麼長安無華會不知道呢?
“好了,不要在糾結這些問題了。”瞧着百里嵐迷濛的模樣,長安無華不由覺得好笑,拉過她的手,說道,“嵐兒,你下一步要去哪裡?受了傷,應該找個地方療傷吧,不然我給你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如何?”
百里嵐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爲我找到的地方,肯定會被你保護得很好,這樣如何給人留空子?”
“你呀,還是那麼愛冒險,真是不讓人省心。”長安無華無奈地搖着頭,說道,“既然你這樣決定,那我便留下幾個人在你身邊。”說完,長安無華起身讓出了地方,說道,“在你這裡呆這麼久,應該足夠體現出你的‘病重’了。春風,你給你家郡主在‘瞧瞧病’吧,我先出去了。”
“是。”待長安無華離開之後,春風這纔敢靠近百里嵐的身邊。長安無華的一張鐵面讓很多人都心生畏懼,春風便是其中之一,只要有長安無華在的地方,她就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不自覺地就想離他遠遠的。
雖然說穿着青花蠶衣的,但是春風還是不放心,抓住百里嵐的手,仔細診治之後,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說道:“還好沒事。”
“我自己的身子,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呀,就是胡亂操心。”
一邊將百里嵐的衣袖挽好,春風一邊笑道:“可是奴婢不親自查看,心中就是不放心啊,現在好了,郡主無事,大家也都可以放心了。”
聽過夏雨所說之後,百里嵐緩緩收斂起笑容,突然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讓你慘叫成那個樣子?”
提起這事,春風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說道:“是這樣的。奴婢去取您的玉佩,剛走到那邊,將郡主的包袱拿出來,便從身後衝出幾個人來,企圖將包袱奪走。當時情急之下,奴婢只想着帶着包袱逃跑,卻不想那些人身手都在奴婢之上,交手三兩個回合之下,奴婢知道不是他們的對手,便尖叫一聲,想將其他人引來。”
“那玉佩呢,可是被他們搶走了?”
春風用力搖了搖頭,將玉佩遞給了百里嵐,說道:“沒有,奴婢就算被打倒在地,也沒有鬆手。後來,您和冬雪她們到的及時,將那些壞人全部殲滅,奴婢也算撿回一條性命。因爲怕再有人打這些玉佩的主意,奴婢便將其貼身放着。”
單手接過春風遞過來的玉佩,百里嵐隨意地看着,而後冷笑着說道:“看來,他們的意圖也是在此啊。難道說,他們也知道這上面的秘密了?但你不是說過,此事很隱秘嗎,爲何還會有人知道?”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奴婢猜測,既然本家那邊的人知道那句道義頗深的話,那麼別人也有可能從本家那裡知道。從而聯想到玉佩那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又是本家……
百里嵐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心想這個只會壞事的本家,自己以前怎麼沒有一次將其消滅呢?留下來真是禍患!
擡手將玉佩舉高,百里嵐將自己那枚拼湊上去,果然看出一幅地圖的形狀。而這地圖,根本就不是什麼沙漠,而更像是江南一帶。百里嵐皺了下眉,而後利落坐起身,用毛筆蘸着墨汁,塗抹在玉佩上,而後用一張白紙貼在上面,將拓印出來的紙張翻轉過來,仔細看着上面的圖案,問道:“我從前沒有查過九州地理志嗎?”
“查找過的。但是所有的地圖都翻過了,沒有發現過這樣的地方。”春風說道,“後來因爲王爺的事,此事便暫時放下了。”
“找不到嗎?”百里嵐喃喃着,“這樣的話,應該還是和那句密語有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百里嵐正凝神思考,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不高不低的聲音,似乎在故意壓低了聲調,卻又擔心裡面的人聽不到似的,問道:“春風,郡主到底怎麼樣了,你都進去這麼久了,該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忙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春風先是滿面愁苦的模樣,低聲說道:“郡主的情況不太好,你們先進去看一下吧,但是要記着,千萬不能大聲吵鬧,郡主現在需要安靜,知道了嗎?”
聽了這話,夏雨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一邊往裡面走着,一邊抹着眼淚,好像受到晴天霹靂一般,喃喃着:“郡主,我可憐的郡主呀……”
跟在春風的身後,夏雨淚眼婆娑的,正想撲到百里嵐的身邊,好好哭訴一番,卻在一進布簾之後,發現百里嵐正好端端地坐在那裡,向着自己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一個帥氣的手勢。反觀夏雨,在發現百里嵐安然無恙之後,臉頰上還掛着淚珠,嘴巴卻張得大大的,模樣顯得很滑稽。
“郡主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春風忙在夏雨的腰間掐了一下,疼得夏雨咧着嘴角,不明不白地看着春風。
湊到夏雨耳邊,春風小聲地說道:“繼續哭,聲音要不大不小,知道嗎?”
雖然平時裡,夏雨看着笨笨的,但是在關鍵時刻也還算機靈,瞬間明白過來春風的意思,而後撲到百里嵐身邊,聲音悽慘地哭泣着。只是現在,夏雨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悲傷,反而多了點狡黠。
瞧見百里嵐此時的狀態,秋霜和冬雪也明白了百里嵐是在演一齣戲,雖然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能見到百里嵐無事,便已經讓女婢們高懸的心放了下來。
覺得夏雨哭得差不多之後,春風便將幾個人給攆了出去,而後獨守在百里嵐身邊,等待着百里嵐下一步的安排。
“既然唐門和此事有關,那便迎着他們的老巢方向走好了,也省得大家找來找去,麻煩又浪費時間。”
“那不是深入虎穴了嗎?”春風立刻搖頭說道,“郡主,這樣很危險的!王爺和無顏門主都不會同意的!”
“我做事,爲何需要他們同意,我有自己的打算,知道在做什麼就好。怎麼,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迎着百里嵐銳利的目光,春風立刻垂下頭,神色恭敬地說道:“不是的,奴婢是真的擔心郡主的安危。敵在明我在暗,咱們不得不防。郡主,奴婢們真的不想您再去冒險,只希望您能平平安安!”
“可是人活着,本來不就是一種冒險嗎?”百里嵐微微低垂着頭,把玩着自己的髮梢,彎着嘴角說道,“尤其在這亂世,你以爲獨處一隅便能獲得安然嗎?你跟着我那麼多年,不是沒瞧見過這個世界的殘酷,應該早就知道弱肉強食的生存規則。爲何到現在還這樣優柔寡斷?唯有心狠者,才能在這裡站得住腳!”
被百里嵐教誨一番,春風無話可說,她也知道,只要百里嵐做出的決定,就絕無返回的可能。但是自從那次墜崖事件發生之後,春風和其他幾個丫鬟就有一種患得患失之感,尤其此次與百里嵐重逢之後,這種感覺尤甚。她們都希望百里嵐能夠安穩地度過一生,但同時也知道,安穩下來的百里嵐,就不是她們的郡主了。如此的話,衆人也只能將擔憂深深藏在心底,而後義無反顧地站在百里嵐身後,隨她闖蕩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