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欣悅聽着他說的這些話卻是在出神,她的思緒被拉到了許久之前,那麼久,久到讓她快要忘記了。
那是在楚鴻剛成爲太子的時候,盛帝給他賞賜了一大堆的金銀珠寶還額外的給了一個恩惠,就是准許他在皇宮的藏寶庫中隨意的挑選一件寶物。
能夠被列入皇宮寶藏的無一不是極品,楚鴻卻是一眼相中了那顆通體雪白的珠子,古樸,卻帶着無比神秘的氣息。他將這顆珠子送給了她,還說唯有她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寶物。
她同它一樣,都是”滄海遺珠。“他說他慶幸這一生得她傾心,必當生死不忘。從此那顆珠子被她貼身收藏着,直到死的那一天也沒有拿開過。
白妙芙曾經爲了羞辱她,將這個東西扔進了深冬的湖水之中,她跳進水裡摸索了兩日一夜纔在淤泥之中將它撿起,自那之後更是不敢輕易拿來示人。
她該是慶幸的,要不是這個珠子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的尋常,又是不吉利的白色,恐怕早就被白妙芙佔爲己有。
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她沒有想到,重新給了她活過一次機會的,居然是楚鴻親手送給她的這個珠子,前世的楚鴻要是知道他親手斷送了他的帝王路,是不是會恨得將他的肉都撕扯下來?
白欣悅嗤笑一聲,這笑聲中夾雜着太多的悲涼和悽慘,她站起身來,再不管身後的人聊得如何的熱火朝天,擡腳往外面走去。
她想要一個人靜靜,消化下這個太過於荒唐的事情。世上的事情果真都是應果輪迴,楚鴻爲了討好她送給她還魂珠,在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後和白妙芙合謀將她折磨致死。
而她卻因爲還魂珠的緣故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機會,將一切都從她的命運發生變故的那一年重新開始。
她費盡心思扳倒了楚鴻,白妙芙,杜大將軍府,白城,白餘姝……而卻和將還魂珠帶到了大盛的人,谷寒香的兒子楚蕭寒情深不許。
這件事情說出該是如何的荒唐,又是如何的讓人心生膽寒之意。
白欣悅這一剎那是那麼明白什麼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或許上天讓她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又重來一次,就是爲了讓她看清楚一些人和事,讓她不至於在那些謊言之中沉浸的不可自拔。
“悅兒。”身後傳來楚蕭寒清冷的身子,隨後身子便被一陣白雪的清香所包圍,白欣悅渾身一顫,他是那麼聰明的人,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她剛纔的心不在焉?
她放軟了身子,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懷中,貪婪的汲取着這些溫暖。突然有種想要將一切事情都告訴他的衝動。
就如柳伯所說,他們都是異類,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蕭寒……”
她喚道。
“我在。”
楚蕭寒應道。
“我……”白欣悅猶豫着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不知道楚蕭寒的心裡承受能力是否能夠接受這樣的一個她。
“悅兒,我們歷經生死,披荊斬棘纔有瞭如今相守的局面,你可信我?”楚蕭寒得等聰明,他知道白欣悅在顧及着什麼。
很多些事情他早就有所猜測,只是一直沒有開口問詢罷了。直到剛纔狐笙說的那些話她的反應,纔將一些事情想明白。
他不是傻子,從白欣悅和楚鴻之間的恩怨,她對於楚鴻勢力的瞭解,她能夠在所有人之前知曉那麼多的事情,再到柳伯,到雪琉璃。看似那麼多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
他也就沒有什麼理由能夠說服自己他的猜想是子虛烏有的,他並不在意,只是想要聽她有朝一日能夠親口告訴他。
白欣悅沉默了半響,幽幽的說道:“柳伯說的是真的,我……”白欣悅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和他一樣,都是重活一世的人。”
身後的人呼吸微微一滯,卻很快的恢復了正常。
“有些事情我即便不說,你肯定也有所察覺,在這之前我一直都以爲是老天爺看我上一世活得太過愚蠢,悲慘,可憐,纔會讓我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直到剛纔狐笙說出關於還魂珠的事情,我才知曉,原來我重活一世的原因是什麼。”
她一句話接着一句話從口中蹦了出來,她生怕自己停歇一下就沒有那個勇氣在繼續說下去。
有些話,她這一生恐怕只有一次勇氣說出口。
楚蕭寒安安靜靜的聽着,沒有打斷她。
“前世,還是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處境,唯一不同的是嫁給了楚鴻的人,是我!我幫他排除異己,剪除所有與他爲敵的人,他跟白城求娶了我,我成爲了他的妃,後來我幫着他從一個步步維艱的皇子成爲了東宮太子,又成爲了皇帝。”
“我將白家捧上了一個新的高度,我的姐姐,白家的大夫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然而就在我快要封后的時候,被楚鴻和杜月茹白妙芙等人聯手,囚禁在地底,被他們日夜凌辱,踐踏,折磨。”
“我才知道我的好夫君早就和我的大姐暗度陳倉,我的父親一開始就是爲了幫扶楚鴻將我丟出去作爲一個踏腳石。終於……他們封地帝封后的那一夜,我手腳盡斷,傷痕累累,衣不蔽體的死在了滿是臭蟲,蟑螂,老鼠的地底。”
白欣悅說到這兒慘然一笑感覺到擁着自己的那一雙如玉般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楚蕭寒的眸子清冷的似是寒冬的飛雪,裡面氤氳着的風暴和狂躁幾乎要將這一方的天地給摧毀。
他知道他們之間有些淵源,卻不曾想他捧在心尖上疼惜的女人居然曾被人這般對待,有生以來他一次有了一種想要挖墳鞭骨的念頭,楚鴻和白妙芙他們,還是死的太輕鬆了。
他們不該這麼輕鬆的就死去了的!
“可笑的是,楚鴻送給我作爲定情信物的還魂珠又給了我一條命,讓我重活在了改變我命運的那一年,這一世,化身成魔,沾滿血腥的人,是我!”
說完這些,她覺得心中莫名輕鬆了許多,有些事情壓在她的心頭太久的時間,她不去想不觸碰不代表不存在,她總是心懷愧疚的將這個秘密死死的捂住,不想被任何人窺見。
“悅兒,我很感謝,這一世,遇見你的是我。”
楚蕭寒輕輕的閉上眼,任由清風將他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晶瑩吹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