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似有若無,彷彿就在身邊,又彷彿遙不可及。
沈絃歌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發現這腳步聲是從頭頂傳來的。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已經來到了密道的盡頭?
果然,拐了兩個彎之後,沈絃歌順利地看到了密道的出口。
沈絃歌走到臺階上,卻並未急着打開出口。她朝戈靖顏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道:“萬一待會出去就撞上人了怎麼辦?”
戈靖顏臉上依舊掛着吊兒郎當的笑容,眼神卻微微發涼:“還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說着,他越過她,走到密道的出口。
“還是我先出去吧,若待會外面有人,我會先辦法引開他,你自己則見機行事。”像是不放心似的,他又接着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你就別逞強了,原路返回吧。”
沈絃歌也半真半假地笑道:“放心,我是不會逞強去救你的。”
戈靖顏難得沒和她貧嘴,而是反手推開了頭頂上方的密道出口,迅速地鑽了出去。
沈絃歌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裡。
她等着他給她發出信號,他卻遲遲不見動靜。外面靜悄悄的,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沈絃歌滿心狐疑,又不敢出聲,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了戈靖顏的悶哼聲。
她不假思索地推開了密道的出口,纔剛一出去,就對上了戈靖顏那張笑吟吟的俊顏。
神經病吧!
沈絃歌被他不合時宜的玩**得轉身就走。身後,戈靖顏迅速地跟了上來:“怎麼,生氣了?”
沈絃歌懶得理他,目光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座大殿的偏殿,偏殿的中央擺放着香案和佛像,應該是一個後宮嬪妃用來禮佛的小佛堂。
佛堂外是一座東西走向的宮殿。三進三出,異常華麗氣派。
雖然這是沈絃歌第一次入宮,但由她前世的經驗來看,這座宮殿的主人一定是個十分受寵的妃子。
她心下了然,正準備溜出佛堂。戈靖顏忽然拽住她的手腕,迅速地將她拖到了佛像後的幔帳後面藏了起來。
“噓,有人來了。”他貼着她的耳畔囈語,溼濡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脖處,如羽毛拂過,輕癢難耐。
她瞪了他一眼,想要拉開和他的距離,可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卻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來人是兩個前來整理佛堂的宮女。
她們一人檢查香燭,一人將供奉在佛像面前的糕點和水果換成了新鮮的。
一邊換,其中一人一邊說道:“全皇宮裡也沒見比咱們清妃娘娘更加虔誠的人了,除了初一十五全天定時禮佛之外,平日裡也會隔三差五到小佛堂裡誦經。這樣虔誠的信徒,別說是佛祖,只怕是鐵石心腸的石人都會被感動了。”
“誰說不是呢!”聞言,另外一個宮女笑着附和道,“整個皇宮的娘娘們都忙着爭寵,唯有咱們娘娘忙着禮佛。可偏偏陛下卻對咱們娘娘恩寵有加,你說這不是佛祖保佑又是什麼?”
沈絃歌和戈靖顏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光彩。
看來和太子私通的人,多半就是這個被元慶帝盛寵的清妃娘娘了。
說起這個清妃,沈絃歌倒是略有耳聞——
說來也巧,她恰恰是沈錦繡表姐百里雅喜歡的那位寧國公府世子的親妹妹,也是寧國公府大房唯一的嫡小姐。
傳說她清雅如蓮、氣質出塵。
未入宮之前,她曾是名動西京城的大才女。難得的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性格又溫和,從不持才傲物。
所以坊間傳聞,很多西京城的青年才俊都將她當成了自己心中的白月光。而這其中,自然有當今太子百里胤一席位置。
據說在太子還是信王的時候,就和這位清妃娘娘情投意合。但彼時信王還是個不得勢的皇子,所以寧國公並不看好這段姻緣。
至於這其中發生過什麼曲折複雜的故事,沈絃歌不得而知。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這位清妃娘娘後來還是入了宮,並因爲清雅如蓮的氣質,被當今聖上賜以“清妃”的名號。
旁人入宮,都恨不得能在三千妃嬪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唯獨這清妃特立獨行,既不爭寵也不邀寵,哪怕身處後宮,她也把自己活成了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偏她越是冷冷淡淡,聖上對她就越是心心念念。甚至還親自出手懲治過兩個算計挑釁清妃的妃嬪。打那以後,後宮就再也沒人敢主動算計清妃了。
清妃入宮幾年,卻一直沒能爲聖上誕下一兒半女。再加上她淡泊的性子,是以她雖得寵,於一些同樣得勢的妃嬪來說威懾力卻並不大。
久而久之,她竟在這充滿了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的皇宮擁有了一定的超然地位。
可誰又曾想到,所謂的淡泊不過是不在乎罷了。所謂的不爭不搶,不過是因爲她心裡惦記着別人而已。
“真有意思!”等兩個宮女走遠了,沈絃歌才從佛像後面鑽了出來。看着面前**聖潔的佛像,她忍不住譏誚地笑了笑,
“兒子給老子戴綠帽子,佛堂卻成了藏|污|納|垢的好地方。這要是傳出去,你說太子殿下的位置還能坐得穩嗎?”
“不生氣啦?”戈靖顏偏頭看她,帥得人神共憤的臉上帶着討好般的笑容,“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剛纔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所以才一下子沒忍住......”
沈絃歌這會兒心情不錯,也就沒跟他一般計較。
因爲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她也就沒再往前殿去,而是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縱身一躍翻上了圍牆。
“姑娘好身手。”戈靖顏跟在她身後,挑了挑眉,“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姓賈,單名一個茗字。”沈絃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目光卻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戈靖顏,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流光。
這個人,果真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素來討厭被人算計,此刻跟他走在一塊兒又實在太過打眼。因此她毫不猶豫地說道:“山水有相逢。王爺,民女就先告辭了。”
清妃所在的宮殿叫錦華宮,地理位置極好,又靠近風景宜人的太液池。
此刻夕陽落下,晚風拂來,帶來一陣清涼的氣息,讓沈絃歌心中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可因爲晚宴即將開始,她也無暇再欣賞眼前的美景。正當她加快腳步朝露華殿疾馳而去時,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因爲那呼救聲有些莫名的熟悉,沈絃歌猶豫了一下,還是順着呼救聲奔了過去。
等她趕到太液池邊時,已有不少宮女太監被這呼救聲吸引了過來,卻沒有一人主動跳下去救人。
她扒開人羣走到池邊,一眼就看到了在太液池中拼命掙扎的鵝黃色身影。
那不是沈錦繡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