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人知道杜氏動了真怒,不待她吩咐,已經有人上前探了玉竹的鼻息。
“回夫人,沒氣了。”
雖然知道這些狗奴才沒膽量坑自己,但杜氏依舊有些不放心。
親自去探了玉竹的鼻息,確定她是真的斷了氣,她胸腔裡那股無處安放的邪火這才稍微好了一些。
“二姑娘不是問我要證據嗎?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可說?”
沈絃歌不說話,只看着她笑。
杜氏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可如今箭在弦上,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來人啊,將二姑娘給我綁起來打入水牢。帶上玉竹的屍首,跟我去郡主那兒走一趟。”
沈絃歌知道相府有一座水牢,是沈丞相用來關押重犯的地方,也是相府家奴談之變色的地方。
但不管是原主還是她,都從未真正見識過它的威力。
如今杜氏不問青紅皁白就將她關入水牢,這分明是杜氏不懷好意,想趁機要了她的命!
但這一次,沈絃歌卻沒有絲毫想要反抗的意思。她乖乖地束手就擒,任由杜氏的人將她綁了個結結實實。
“人,不是我殺的。玉竹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必大伯母心裡比我更加清楚。”
說完這一句,沈絃歌就不吭聲了。
見她如此乖順,杜氏突然詭異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等什麼。”她屏退了手下,走到她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是不是還在等你的丫頭去給你搬救兵?我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老夫人她今晚是不會來的。”
見她不像是說笑的樣子,沈絃歌終於擡眸看了她一眼:“你把祖母怎麼樣了?”
“你放心,老夫人是這相府的老封君,我敢把她怎麼樣?”昏黃的燭火將暗夜一分爲二,光影明滅中,杜氏咯咯地笑,那張嬌美的臉顯得既陰鬱又扭曲,“人老了難免有些貪杯,睡一覺明早自然沒事了。不過你麼......”
像是故意要吊沈絃歌胃口一般,杜氏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戛然而止。
她想要從沈絃歌臉上看到諸如驚惶、害怕、恐懼和後悔之類的情緒,卻很快發現自己失望了。
沈絃歌就像個隔岸觀火的路人,彷彿她談論的不是決定她生死的大事,而是暢音閣的風月,亦或者今天的天氣一般。
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呢?
杜氏心裡閃過一絲疑惑,但又很快被自己給打消了。
她故意讓半夏逃出去,就是想耍耍沈絃歌,讓她嚐嚐得到希望又瞬間絕望的滋味。
她在西院外面佈置了人手,堵住了各處出口。就憑半夏那個小丫頭,今晚註定是插翅難飛了!
想到這裡,杜氏心裡難免又鬆快了一些。
只要過了今晚,一切就都結束了。
從此她可以高枕無憂,還是那個風風光光的沈家宗婦。
而這個小賤人......
黃泉路上,就讓她下去伺候她的永安吧!
“二姑娘放心,黃泉路上,我會讓你去得痛快一些的。”杜氏捏住沈絃歌的下巴,掏出一粒藥丸喂到了她的嘴邊,陰森森地笑道,
“你看,大伯母對你有多好!這藥無色無味,不會要你命,卻會讓你昏迷。連最老道的仵作都檢查不出來。等你‘睡’着了,我再讓人把你往水牢的橫樑上一吊,一個畏罪自殺的名聲你恐怕是跑不掉了!”
這個瘋子!
沈絃歌死命地咬緊了牙關,不肯讓她得逞。
“你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賤婢!”杜氏幾次喂藥未果之後,突然沉了臉,極其暴躁地扇了沈絃歌一耳光,
“要不是你,我的永安怎麼會死?要不是你,韓氏那小賤人怎麼還能安安穩穩地活在這個世界?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婢的錯!”
“不,大伯母錯了。”沈絃歌一口吐掉了嘴裡的血沫,譏笑道,“三叔不是被我害死的,而是被你害死的。若非你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和他私|通,他一個好好的宰相之子,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你胡說八道!我沒有!!”杜氏像是陷入了魔怔,雙眸血紅,瘋了似的撲上來,掐住沈絃歌的脖子怒吼道,“我們明明就相愛在先,韓氏那小賤人卻搶了我的大好姻緣。永安他是我的,是我的!!”
求生的本能讓沈絃歌下意識地掙扎了起來。反抗中,她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什麼物件。
聽見聲音,守在外面的王嬤嬤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姑娘......姑娘你不能這樣!”王嬤嬤從身後抱住了杜氏,懇求道,
“你費盡心思布了這個局,不就是不想讓人懷疑你嗎?你要是動了手,回頭留下了痕跡,可就遮掩不住了。反正她遲早是要死的,姑娘你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不,嬤嬤,我後悔了!”杜氏終於找回了一絲殘存的理智。她像條毒蛇般,對沈絃歌吐出一抹陰冷的笑意,
“這麼死真是太便宜她了!我要她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生不如死!只有這樣,才能一解我的心頭之恨!!”
王嬤嬤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自打沈永安死了之後,她家姑娘的病症是越來越重了。
長此以往,可該如何是好?
“姑娘,你聽老奴一句勸,這丫頭留着對你來說永遠是個隱患。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少爺啊。”
杜氏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像是火山爆發狂熱褪去後的灰燼。明明還剩下一點餘溫,卻又帶着一點透骨的涼。
沈絃歌心中一動,腦海裡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過,卻又因爲太快,讓她根本來不及抓住。
幾乎與此同時,地窖外有腳步聲匆匆而來。伴隨着腳步聲的,是一陣吵鬧的喧譁聲。
“不好了,西院又走水了!”
沈絃歌知道,這是半夏得手了。
她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再看向杜氏時脣角便多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大伯母該不會以爲我會那麼蠢,會算不到你會派人堵在出口吧?”
通風報信哪裡需要親自動口。
她只需要讓半夏再放一把火,她想要驚動的人自然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