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夜闖祖父書房,什麼圖謀不軌?”皎潔的月光穿過樹梢自頭頂傾瀉而下,照在沈絃歌的臉上,將她的笑臉映襯得既天真又狡黠,“兄長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沈夜舟:“......”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如此厚的!
他明明已經將她堵了個正着,就只差沒逮個現行了,沒想到她還能紅口白牙,抵死不認賬!
沈夜舟差點被她給氣笑了!
“哦?”他挑眉看她,“這麼說妹妹不認賬?”
“兄長有證據嗎?”她聳了聳肩,笑得無辜,“沒做過的事情,妹妹當然不能認賬啊。”
沈絃歌承認自己疑心病重。
可她目前的狀況,前有豺狼、後有虎豹。四周荊棘密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時半會兒,她也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自然不敢莽撞行事,輕易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別人手上。
今天這件事,就算她被沈府的暗衛發現了,沈丞相至少不會要了她這個親孫女的命。
可沈夜舟則不一樣了。
她知曉他母親的醜聞,這醜聞一旦被曝光,很可能成爲他仕途上的最大阻礙。
所以殺人滅口這種事,沈夜舟不是做不出來的!
前世她見多了人心的險惡,所以這一世,她不會再輕信於人。
哪怕他剛剛救了她一次又如何?
焉知他不會先給她點甜頭,套了她的話,再挖個坑把她給埋了?!
“我記得半個時辰之前妹妹說自己身體不適,打算回屋歇息的。”沈夜舟氣極反笑,“怎麼,妹妹是嫌祖母的‘東臨苑’不好,準備到祖父的書房歇息嗎?”
“我也記得我跟兄長說過,我吃得有點撐,打算散散步消消食的。”沈絃歌揉了揉肚子,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兄長這種自小錦衣玉食的人,大概是不能體會妹妹我的感受了。從前......吃糠咽菜餓肚子,於妹妹都是家常便飯。所以今日見了山珍海味,難免貪嘴了些!還請兄長見諒。”
沈夜舟:“......”
這小丫頭片子,自黑起來簡直一點壓力都沒有!
沈夜舟有心拆穿她,可想起這些年她在相府的艱難處境,有些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不知爲何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這件事,卻不能就這樣算了。
大書房藏着太多機密,哪怕是他,未經允許也不能擅闖!
更別說是這小丫頭片子了。
否則,一旦捅下什麼禍端,對沈家來說則可能意味着滅頂之災!
“妹妹是不是覺得我剛纔在暗衛面前保下你,我就一定會替你將這件事兜到底?如果妹妹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他靜靜地注視了她片刻,忽然沉了脣角,冷笑道,
“我不知從前有沒有人跟妹妹說過這番話。但從此刻起,我希望妹妹牢記一點——在沈家,沒有任何人的個人利益能夠凌駕於家族利益之上。否則,就算你是我親妹妹,也別怪我六親不認!”
嘖,這是在警告她,不要將他母親杜氏偷\情的事情張揚出去嗎?
畢竟,這件事若真的宣揚出去了。影響的不僅是沈夜舟,沈家每個人臉上都不會太光彩的!
“兄長放心,我雖粗鄙,卻也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沈絃歌垂首斂眸,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顯得真誠一點,
“妹妹更知道,沒有沈家這個後臺,我沈絃歌什麼都不是!所以兄長放心,我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
“你知道就好。”沈夜舟審視了她片刻,似乎在權衡她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
不過他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只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用近乎溫柔的語氣說道:“沈家並非鐵板一塊。人心隔肚皮,你以後要好自爲之。有什麼困難,就儘管來找我吧。”
若換一個人,只怕早就被他的這番話給“感化”了。
可他越是如此,沈絃歌卻越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威逼利誘不成,又試圖感化她。
這樣的城府,放在顧行知那種老狐狸身上並沒有什麼不妥。
可放在沈夜舟這個還未滿十八歲的人身上,則讓人不得不警惕了。
沈絃歌有些拿不準他真正的意圖,想了想,索性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可直到將她送到“東臨苑”,沈夜舟也沒再說過什麼多餘的話。
不僅如此,他還向老夫人身邊的姚嬤嬤說了一番話,合情合理地解釋了她今晚的去向。
他存心向她示好,她自然樂見其成。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她省去了一番費脣舌的功夫。
送走了沈夜舟,沈絃歌美美的洗了個澡。
褪去衣衫的時候,她驚奇地發現自己手上的鐲子好像起了一些變化。
原本質地瑩潤的玉色手鐲,突然多了一縷幾不可見的綠色光芒,纏繞在鐲子的圖騰上面。
那感覺,就像一個原本死氣沉沉的死物,突然注入了活力一般。
聯想起這個鐲子的古怪,沈絃歌實在有些拿捏不準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鐲子原本是沈慧心的,爲什麼重生後卻到了她的手上?還跟綁定了似的,怎麼取都取不掉!
她的重生,和這鐲子有關係嗎?
如果她真是因這鐲子而重生,那麼沈慧心呢?她是已經死了,還是尚且活在這世上?
她雖從邸報上得知顧鈞被封爲太子,但關於冊封太子妃的事情,卻絲毫也沒有提及。
若擱在從前,她肯定不會懷疑沈慧心的生死。她臨死前的致命一擊,足以讓她死得透透的。
可在經歷了這麼多古怪的事情之後,她心裡卻並沒有那麼確定了。
只可惜她如今遠在西越,想要知道這些事情,必須從顧行知下手。
而顧行知那隻老狐狸,豈是那麼好相與的。
想起顧行知,沈絃歌忽然心念一動。
她猛然坐起身來,從浴桶邊的方凳上拿起自己從書房順來的紫檀木盒,飛快打開。
然而木盒裡的東西並沒有給她任何驚喜——
那是一串質樸得近乎簡陋的佛珠。質地有些奇怪,非金非木,倒和她手上玉鐲的材質有幾分相似。
由佛珠的陳舊程度來看,顯然是有些時候的舊物件了。
沈丞相爲什麼會將一串如此普通的佛珠藏在那樣隱秘的地方?
而顧行知又爲什麼三番五次潛進丞相府,想要得到它?
有那麼一瞬間,沈絃歌幾乎要懷疑她手上的這串佛珠到底是不是顧行知想要找的東西了?
她正想得出神,一道黑影突然推開窗戶,悄無聲息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