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女孩兒趾高氣揚地朝她走了過來。
女孩兒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長了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五官看起來明豔精緻,可眼角眉梢卻透着一股驕縱的戾氣。
一見到她,沈絃歌心裡就本能地升起了一陣奇怪而複雜的情緒——
那是一種融合了厭惡、恐懼、嫉妒和羨慕的情緒,就像打翻的五味瓶,滋味陳雜。
那自然不會是沈絃歌該有的情緒。
於是就算不用原主的記憶,沈絃歌也知道來人肯定是害死了原主的罪魁禍首沈錦繡了。
她還沒同她算賬,她卻主動送上門來了。
沈絃歌在心裡冷笑了一下,面上卻沒事人似的笑道:“三妹妹不在祠堂抄《女訓》,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你!”見這個往日裡見了自己怯怯懦懦的庶姐,此刻一見面接揭自己的短,沈錦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沈絃歌,你放肆!”
“我這話難道哪裡說錯了嗎?”沈絃歌擺出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偏頭看着她笑,“前幾日,妹妹難道不是被祖母罰跪祠堂、抄《女訓》了嗎?”
“那還不是被你這個小賤人害的!”沈錦繡向來飛揚跋扈慣了,那容得下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自己的臉。
她於是想也不想,擡手就是一耳光,照着沈絃歌的臉就扇了過去。
沈絃歌素來知道她驕縱蠻橫,卻不知道她竟然蠻橫到這種地步,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就扇她耳光!
她不是原主,自然不會忍氣吞聲。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側開了身子,任由沈錦繡的耳光擦着她的臉頰滑過。一隻腿卻小幅度地往前伸了伸,將沈錦繡絆了個正着。
沈錦繡猝不及防,摔了個四仰八叉狗吃屎。
“沈絃歌你這個小賤人!你是瘋了嗎?你竟敢對我動手!!”沈錦繡就像被引爆了的**,歇斯底里的吼道。
“三妹妹慎言!”沈絃歌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冷笑道,“所有人都看到是你先對我動手的,你現在卻血口噴人!真當這相府沒有王法了嗎?”
“姑娘,你沒事吧?”沈錦繡身邊的大丫鬟匆匆跑了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滾開!”沈錦繡將一肚子的邪火都撒在了玲瓏身上,擡腿就狠狠踢了她一腳,“你瞎了嗎,沒看到你主子被人欺負了嗎?不趕緊給我動手,還楞着幹什麼?”
玲瓏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腳,痛得冷汗直流,差點站不直了。
她心裡怨恨沈絃歌給她帶來的無妄之災,可畢竟上次在沈絃歌身上吃過虧,所以她多少對她有些忌憚!
更何況私底下欺負也就算了,此刻衆目睽睽,她若真動了手,沈錦繡有沒有事她不知道,她卻一定會死得很慘的!
於是她怯怯地看向沈錦繡,低聲哀求道:“姑娘......”
“廢物!”見她遲遲不肯動手,沈錦繡更是怒火中燒。她抓起玲瓏的手,狠狠地朝沈絃歌扇了過去。
轉身的瞬間,沈錦繡清楚地看到沈絃歌臉上露出了一個惡魔般的微笑。
然後也不知道沈絃歌究竟使了個什麼法子,輕鬆避讓的同時竟讓玲瓏原本扇向她的耳光硬生生拐了個彎,以飛快地速度朝她扇了過來。
“啪”地一聲巨響之後,沈錦繡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耳光,白|皙的臉上頓時起了五根鮮紅的指印。
這一下,不只是玲瓏,就連沈錦繡都當場石化在了原地。
因爲三人當時是背向衆人的,所以在場的管事更是看得雲裡霧裡,不明白爲什麼好好的三小姐就被自己的大丫鬟扇了耳光。
唯有姚嬤嬤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飽經滄桑的眼眸裡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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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緊接着,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響徹雲霄,沈錦繡發了瘋似的朝沈絃歌撲了過來,“小賤人,我跟你拼了!”
姚嬤嬤皺了皺眉頭:“還楞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三姑娘拉住。”
在場的人這纔回過神來,將沈錦繡攔了下來。
“嬤嬤竟然幫着這小賤人?”沈錦繡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裡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三姑娘慎言。”姚嬤嬤不卑不亢地說道,“二姑娘是你姐姐,若她是小賤人,那你置二爺於何地,置你自己於何地?”
“呸!”沈錦繡輕啐了一口,不屑地說道,“她不過是個賤婢之女,也配做我姐姐?”
“三姑娘!”姚嬤嬤拔高了聲線,眼底閃過一抹極不耐煩的神色,“樂氏當日是你父親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娶進門的妻子,到死二爺也不曾給她一張放妻書。所以按道理,你還要尊稱她一聲嫡母,稱二姑娘一聲嫡姐纔對。”
“不,不可能。”沈錦繡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甚至忘記了掙扎,“我母親纔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那樂氏不過是個妾而已。她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和我母親相提並論?!”
“老奴一生說話從不打誑語,三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回去問問郡主,她當初是不是被二爺以平妻的身份擡進門的?”說到這裡,姚嬤嬤忽然擡眸掃視了一眼衆人,這纔不疾不徐地說道,
“至於那些貶妻爲妾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我相府是何等地方,怎會做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若以後我再聽見有那起子小人亂嚼舌根,一定回稟了老夫人,將他逐出府去!”
姚嬤嬤的話就像重磅**投入了平靜的水面,讓原本安靜的人羣瞬間炸開了鍋。
就連沈絃歌,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有些回不過神來。
在原主的記憶中,她生母樂氏是在百里羅琦進門後不久就被貶妻爲妾,落了個悽慘下場。
因而當時接收到這樣的信息,沈絃歌就毫不猶豫地相信了。
誰知今日柳暗花明,竟出現了這樣巨大的反轉。
姚嬤嬤做事向來謹慎,衆目睽睽之下,她當然不可能也沒膽量說謊。
沈絃歌甚而懷疑,她若不是得了老夫人的許可,是絕不會說出剛纔那番話的。
看相府各位管事的神情,這件事他們當初分明也是被矇在鼓裡的。
那麼原主的記憶爲什麼會出錯?
當初又是誰散播出這樣的謠言來愚弄衆人?
還有老夫人,又爲何要讓姚嬤嬤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揭穿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