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回到“東臨苑”時,已經過了早飯時間。
可花廳的桌子上卻擺滿了各式各樣熱氣騰騰的早點。
主食是香甜可口的銀耳蓮子百合粥和鹹鮮美味的芋頭豬骨粥,再配以各色精緻的小菜。點心則有蟹黃小籠包、蔥油千層餅、芋頭蘿蔔糕和蝦仁豆腐蒸水蛋、桂花杏仁酪。
沈絃歌折騰了一夜,早就飢腸轆轆。可當她看到坐在桌子旁的人時,頓時胃口全無。
沈夜舟這傢伙,是打算徹底跟她過不去了是吧?
一大早的就給她擺鴻門宴,是生怕仇恨值拉得還不夠嗎?
雖然如此,沈絃歌卻沒打算和自己的肚子作對。她隨意撿了一個位置坐下,叼起一隻蟹黃小籠包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見她對自己視若無睹,沈夜舟也不生氣。他默默地盛了一碗銀耳蓮子百合粥遞到沈絃歌的面前,自己卻拿起一碗桂花杏仁酪安靜地吃了起來。
沈絃歌十分嫌棄地推開銀耳百合蓮子粥,爲自己盛了一碗芋頭豬骨粥,就着蔥油千層餅吃了起來。
她如此直白的嫌棄終於讓沈夜舟皺了皺眉頭。他忍了一下,似沒忍住,終於開口喚道:“二妹妹......”
沈絃歌這才發現他的嗓子沙啞得有些過份。
再仔細看時,她發現他臉上還帶着些病態的潮|紅。
沈絃歌心知他是生病了,但她卻不準備將自己的同情心浪費在一個剛剛算計過自己的人身上。
“兄長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想要討好一個人時難道沒打聽過她的喜好嗎?”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之色,“兄長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十分沒有誠意的!”
沈夜舟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心知他們之間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索性放棄了掙扎,默默地用起了早點來。
兩人相顧無言,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難言的尷尬。
老夫人就在這時走了進來。見狀,她眼底閃過一抹了然之色,輕笑道:“喲,這是怎麼了?怎麼都成鋸嘴葫蘆了?”
“祖母。”沈絃歌站起來朝她欠了欠身,態度不卑不亢,卻也沒了往常的熱絡。
老夫人似乎沒有看到她的冷淡,徑直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道:“這是我特意讓小廚房爲你們兄妹二人準備的,味道如何?”
“謝祖母關心。”沈絃歌笑不及眼底,“祖母這裡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
這樣的冷淡真是再明顯不過了。見狀,姚嬤嬤似想說些什麼,卻被老夫人用眼神給制止了。
“玉竹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阿弦,祖母知道你心中意難平!但既然天意如此,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老夫人放柔了語氣,緩緩說道, ωwш¸Tтkā n¸¢ o
“你大伯母處事欠妥,看在你大哥哥的份上,啊弦就饒了她這一次可好?我已經交代下去,讓她去祠堂罰抄經書。這半年之內,她都會在祠堂誠心悔過的。”
三個月的處罰改成半年,就能消了她心中的這口惡氣嗎?
是他們想得太天真?還是覺得她太愚蠢?
沈絃歌放下筷子,冷笑道:“是天意還是人爲,祖母心裡想必比我更清楚。”
見自家小姐說話如此直爽,半夏頓時急得擠眉弄眼。
沈絃歌對她的暗示視若無睹,徑直站起身來,道:“謝謝祖母的款待,我已經用好了,就先回房了。”
“去吧。”老夫人的眉目依舊慈愛,臉上甚至看不到半分慍色,“折騰了一晚上你也累了,等你睡醒了再到祖母這裡來,讓祖母好好和你聊聊。”
沈絃歌一走,沈夜舟也站起來告辭了。他遠去的背影看起來孤獨又寂寥,這讓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
“這兩個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臉上剎那間疲態盡顯。
“老夫人這是多慮了吧。在老奴看來,哥兒這不是挺好的嗎?”姚嬤嬤一邊爲她揉|捏肩膀,一邊款款說道,“倒是二小姐......看樣子昨晚的事確實傷了她的心。老奴瞧着,二小姐心裡怕是多少有些怨懟的。”
“你這老貨真是越發謹慎了,如今在我面前說話也這麼藏着掖着的了。弦丫頭她哪裡只是怨懟,她這分明就是記恨上我了!”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嗔道,“不過有情緒未必是壞事,沒情緒也未必就是好事。若真要比起來,這兄妹倆我更擔心的還是夜舟。”
姚嬤嬤詫異地看了看她,道:“老夫人何出此言?莫不是你擔心哥兒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不好說。夜舟心思太深。你也瞧見了,今早我幾次三番試探他,都被他輕描淡寫地擋回去了。”老夫人搖搖頭,嘆息道,“可我這心裡總是有些不安!你不覺得玉竹的死實在是太蹊蹺又太是時候了嗎?”
姚嬤嬤不知是想要說服老夫人還是想要說服自己,“可哥兒不是一口咬定玉竹她是畏罪自殺的嗎?”
若真是老夫人猜的那樣,那這件事就太可怕了!
一個知道自己母親和自己親叔叔苟|合的人,還能如此若無其事,甚至幫着自己母親殺人滅口,掩蓋罪行。
那大少爺這心思......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這樣一個人,還配繼承爵位,還擔得起相府的未來嗎?
不過這些話,姚嬤嬤到底還是沒敢說出來。
只是她不說,不代表老夫人心裡就沒底。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方纔也瞧見了,弦姐兒是去瞧過玉竹屍首的,她方纔可是一口咬定玉竹的死是有人故意爲之。”
見她憂心忡忡,姚嬤嬤連忙笑着寬慰道:“二小姐纔多大,她懂得什麼?再說了,誰敢保證這不是因爲二小姐記恨您,故意說出來讓您添堵的呢?依老奴說啊,老夫人也不用太顧忌着二小姐的心情。她太過無禮的時候,您該訓斥還得訓斥!”
“老貨,你懂什麼!她肯擺臉子給我看,我倒是求之不得呢!”老夫人擺了擺手,道,“出了那樣的事還對你笑臉相迎的人,你不怕我還怕呢!”
老夫人並不知道,幾乎就在同時,半夏也在和沈絃歌討論同樣的問題:“小姐,你這樣甩臉子給老夫人看,難道就不怕得罪了老夫人嗎?你也知道的,如今在這相府,老夫人可是咱們唯一的靠山了。”
“你不懂。”沈絃歌勾了勾脣角,綻出一抹譏誚的弧度,“出了這種事,我要是毫無芥蒂,老夫人才會真正害怕呢!”
她話音剛落,門外有人匆匆敲門而入。
來人是韓氏屋裡的大丫鬟七巧,見她神色有異,沈絃歌連忙問道:“怎麼,是三嬸兒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