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做夢也沒想到,剛纔還跟個啞巴似的沈絃歌會突然語出驚人。
她感覺自己被人坑了,於是狠狠地剜了玉竹一眼。若不是在場有這麼多人,她甚至恨不得分分鐘將這個賤人撕成粉碎。
玉竹則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身體更是止不住地顫抖着!
二小姐明明吃了那些下了藥的夜宵,爲什麼還能說話?難道剛剛那些全部是她裝出來的?
一個平日裡不管別人如何欺凌都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孬種,怎麼就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呢?
如果往日那些都是假象,那她的心計該可怕到什麼程度啊?!
注意到這個現象的不只是玉竹一人,沈老夫人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孫女。
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無論氣度、站姿還是言談舉止,似乎都跟以前的那個沈絃歌大不一樣了。
哪怕她僞裝得很好,小臉上甚至還帶了些怯怯懦懦的模樣,可那眼神卻絕對騙不了人!
儘管滿心疑惑,但沈老夫人卻知道,現在並不是計較這些的好時機。
她一把將沈絃歌摟入懷中,順勢拍了拍她的後背,目光卻凌厲地掃過衆人,“告訴祖母,是誰想害我的孫女兒,祖母一定爲你做主!”
“祖母,那些夜宵裡被人下了毒,若不是玉竹忠心護主,你現在恐怕就看不到孫女兒了......”
玉竹:“.......”
臥槽小姐,你這樣死命坑我,我還有活路可言嗎?!
原本她爲杜氏賣命,手裡捏住了杜氏的把柄。除非杜氏不怕她出賣她,否則她怎麼也要想辦法爲她開脫罪名纔是。
這樣一來,她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沈絃歌這句話,等於將她劃入了她的陣營,徹底切斷了她的退路。
杜氏若知道她“背叛”了她,弄死她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出手救她呢!
沈絃歌這一招不僅毒辣,而且誅心!
因爲她知道,此刻就算她向杜氏說出實情,杜氏也未必肯信她了。
玉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王嬤嬤,果然看到她一副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玉竹心裡陡然一沉。
殺人不過頭點地!
這個二小姐,到底想要幹什麼呀?
“來人啊,去把孫大夫給我請來。”還沒等玉竹想明白沈絃歌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老夫人已經開了口。
下人匆匆而去,很快就將孫大夫請了過來。
一番檢測之後,孫大夫得出了結論,“回老夫人,這夜宵裡被人下了啞藥。”
啞藥?
不是一擊斃命的毒藥,而是封人口舌的啞藥,這就有點意思了!
“你確定?”
孫大夫點點頭,“孫某敢以孫家三代爲醫的聲譽作保,確是啞藥無疑。”
“來人啊,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給孫大夫,順便替我把孫大夫安全送回家裡。”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辛苦孫大夫走一遭了,今天的事......”
“今天我照常來替老夫人診平安脈,其餘的,老夫什麼都不知道。”
常年行走於官宦世家,孫大夫自然知道這些世家裡有不少見不得光的陰私隱秘。他不想牽扯太深,因而拿了錢轉身就走。
“說吧。”老夫人這才睨了玉竹一眼,“這毒,到底是誰指使你下的?”
玉竹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裡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儘管照實說,有老夫人爲你主持公道,你又有護主之功,這府裡沒人敢拿你怎樣的!”沈絃歌知道她心裡的顧慮,於是開口笑道,“對吧,祖母?”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老夫人不是看不出她的那點子貓膩,卻依舊順着她的話縱容道,“只要你能供出幕後的主使者,我保證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玉竹這才知道,沈絃歌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她之所以把她拖入她的陣營,並非她心慈手軟想要放她一馬,而是她想借她的口指證杜氏。
這世上,還有什麼指證比自家手底下的人反咬一口更加簡單粗暴,直接有力?
玉竹甚至懷疑,沈絃歌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夜宵不是郡主送的,而是杜氏送的?
到此時,她才後悔自己不該上了杜氏的賊船。她只是求財而已,卻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可若她真的指證了杜氏,沈絃歌當真肯饒她一命嗎?
一個是不得寵的庶女,一個是家中當權的宗婦,若擱在平常,這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選擇。
可此刻,玉竹卻進入了左右爲難的選擇。
見她遲疑不決,沈絃歌決定推波助瀾,“祖母,你可知這夜宵是誰送來的?”
只一句,就讓玉竹驚出了一身冷汗!
對啊,她怎麼差點忘了這一茬。
之前爲了矇蔽二小姐,她對她說這夜宵是郡主送的。
倘若二小姐把這件事說出去,她就等於把沈府最有權勢的人全部得罪光了。
如此一來,就算沈絃歌肯保她,她也絕無半點活路可言!
直到此刻玉竹才明白,剛纔沈絃歌那一招,早已將她牢牢地綁在了她的船上,無論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乖乖地被她牽着鼻子走了。
“是誰?”老夫人淡淡的開口問道。
怕沈絃歌再坑自己一次,玉竹趕忙答道,“回老夫人,夜宵是大......”
“母親......”玉竹的話還未說完,屋外突然響起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杜氏的聲音已經在她耳畔乍然響起,“關於三爺的死,又有新的進展了。”
“哦?”老夫人挑了挑眉,“說說看。”
“父親剛剛派人勘察現場,發現三爺臨死前曾經和人發生過劇烈的打鬥,並將其刺傷。所以他老人家剛纔已經下令全府搜查,若發現身上有傷之人,一律當成嫌犯扣押起來。”
說到這裡,杜氏話鋒一轉,看向沈絃歌的目光便瞬間多了幾分犀利,
“論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二姑娘和三爺的死有什麼牽扯。可既然下人們在二姑娘房間裡搜出了兇器,二姑娘就怎麼也逃脫不了嫌疑。所以爲了堵住悠悠衆口,恐怕還得讓人驗一驗她身上到底有沒有刀傷才行!”
沈老夫人沒有說話。
杜氏的這番話說得既漂亮又冠冕堂皇,哪怕是她也找不到理由反駁。
更何況,在沈家,沈丞相從來都是一言堂。
當着衆人的面,掃了杜氏的面子是小,掃了沈丞相的面子,那就不是明智之舉了。
見老夫人默認了杜氏的提議,沈絃歌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兇器和血衣,她可以想辦法敷衍過去。但她又不是大羅神仙,哪怕醫術再卓絕,也沒辦法在短短半個時辰內讓傷口恢復如初。
杜氏這一招可謂是釜底抽薪,再次將她逼入了絕境!
若真被這些人發現了她身上的刀傷,恐怕就算她說她被人下了藥,這些人也會覺得她是爲了開脫罪名,自導自演了。
“還楞着幹什麼?”杜氏根本不給她反擊的機會,飛快地掃了一眼左右,道,“還不趕快把二小姐帶進去檢查。”
聞言,幾個悍婦蜂擁而上,強行拖拽着沈絃歌朝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