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守護者(1)
“這決不是一次單純的謀殺。”王大朋給啤酒?楊面前的杯子裡添了一點茶水。
啤酒?楊拿起茶杯啜了一小口,沉思了一會兒,“她叫吳姬。她的母親在我家做阿姨。小的時候,我見過她幾次。”
“她跟你提過她父親嗎?”王大朋點着一顆煙,吞了一口。
窗外,東城最豪華的和平街。不知疲倦的路燈照着人散去後的大街,白氣在燈光下盤旋升騰。
啤酒?楊把目光收回來,“沒有。吳阿姨也沒有提過。”
“她的父親叫管運國,是東城最有名的鐵匠。”王大朋從包裡掏出疊資料,放到啤酒?楊面前,“他的外號叫‘管大錘’,去年十月六號,神奇死亡,至今不知道原因。”
“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啤酒?楊掃了一眼資料。
“這是一個傳說。也可以說是一個詛咒。”王大朋把聲音放低,腦袋往前湊了湊。
“傳說?詛咒?”
“是的。”王大朋直起身子,靠在椅子上。東城人並沒有喝茶的習慣,這裡並不是靠賣茶爲生。包間裡打麻將的聲音穿過窗口,在大街上滾動着,爲安靜的城市增添着一絲生氣。
“嗯?”啤酒?楊盯着王大朋。他並不奇怪,A城一連串奇怪事件早讓他心裡有了底。
“傳說,在東城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有五個守護者,分散在五個村莊。雖然有很多人爲了它而死於非命。但據說這個秘密太誘惑人,多少年來,尋找它的人前赴後繼,從未中止。”
“你相信嗎?”啤酒?楊打斷王大朋。
“不相信?”王大朋遞給啤酒?楊一個本子,“這是我從檔案館裡找出的可疑事件。從1945年到現在,東城有26個人不明死亡。1945年,7個人不明死去。1966年9個人。1989年8個人。加上吳姬,加上管大錘,一共26個。”
“彼此之間有聯繫嗎?”
“現在不知道有無聯繫。但它們都有三個共同點。全是不明死亡。最後的結論都是歸於瘟疫。中間間隔的日期都是二十年左右。”
“這說明什麼呢?”啤酒?楊擡起頭,看着王大朋。這個令很多人聞名而喪膽的獵手會相信一個傳說?
“在我們東城,有一首童謠。”王大朋吸一口氣說,“這首童謠小的時候我也唱過。”
王大朋轉而望着窗外,他的眼睛隱沒在店裡暗黃的燈光裡。
“常山短,常山長,五條長蟲(蛇,又稱小龍)水中央,旱不幹,澇不涳(nang,意爲不會把莊稼澇死。);常山長,常山短,五條長蟲出水面,草枯爛,民要飯。人若貪,常山短,瘟病泛。人互幫,常山長,東城旺。”
王大朋低沉的哼着。他的嗓音與童聲相去甚遠,這首小時候天天唱的童謠彷彿第一次這麼艱澀難懂。
“這首童謠我有印象。她到我家玩時,唱過。”吳姬小時的模樣浮現在啤酒?楊面前,他心中一酸。
“傳說這五條長蟲就是東城的守護者,而又有五個人守護着這五條長蟲。如果真有其事,我猜測管大錘就是其中一個守護者。”
啤酒?楊想了一會兒,說,“爲什麼要間隔二十年?”
“在東城,老人們說,二十年是一代。這首童謠本來是勸誡人們的,但每一代唱着這個童謠長大的人都會重複上演同樣的悲劇。”
“你的意思是說,管大錘和吳姬只不過是個開始。”啤酒?楊幾乎要站起來。
王大朋點了點頭,“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陳鬆。他有危險。”
“他父親說他昨天就回城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啤酒?楊撓撓頭,“我們上哪兒找他去。”
“今天下午,我們的人在高速路上發現了你的車。從現場的足印方向來看,陳鬆又回到了城裡。我相信,他就在我們不遠處。”王大朋從包裡掏出一個手機卡,“這是一個新卡,你暫時用這個手機卡給陳鬆回個短信看看。從種種情況推斷,他應該會再跟我們聯繫。”
“噢,對了。”王大朋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你和陳鬆不算,最近東城來了三類人。馬寶樹是一類,監視馬寶樹的是一類;這兩類人估計你心裡比我清楚。另外一類我暫時沒有查出他們的身份,只知道他去過東城檔案館。”
“你的效率很高啊。”
“別忘了,我是做什麼的。”王大朋拱拱手,“小心。”
“馬尾辮”把車駛上公路,看看臉色有些蒼白的陳鬆。他用手攥着布包,整個人疲勞地縮在車座裡。
“我們上哪兒?”“馬尾辮”看着車燈下深邃的馬路,油門慢慢地鬆下來。
陳鬆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感到這麼恐懼。”他伸手把車內燈擰亮,然後定定神,緩緩打開布包。這就是新江留下的東西。陳鬆內心的感情很複雜。他從小玩大的朋友就是被它奪去了生命。
這是四顆幾乎一模一樣的珠子,灰樸樸的,平淡無奇。
“就是這個?”“馬尾辮”瞅了一眼,又回過頭來盯着漫無邊際的公路。
“小心開車。先回住處。”陳鬆拿出一顆,然後把其餘三顆小心的包好,放進包裡。他拿出小手電,把珠子湊到眼前,一邊轉,一邊仔細的觀察。
珠子很輕,卻很堅實,說不上是什麼材料做的。珠子上環繞着一些細絲,就象人熬夜後眼白裡的血絲。如果不是藍色的手電光,它們很難被發現。
陳鬆慢慢轉着,目不轉睛,生怕漏下絲毫的特異之處。
這些細絲開始慢慢生長,就象一棵大樹的枝椏,伸向四方。它慢慢地伸出了珠子外,開始在車裡蔓延,並遮住陳鬆頭頂上方。
陳鬆打一冷戰,大樹一下子消失了。他揉揉眼睛,又轉而盯着這棵珠子。如果你不去專注的盯它上面的細絲,這的確就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珠子,甚至灰突突,令人有些厭煩。然而,當陳鬆定睛去瞧那些細絲時,生長的大樹再次出現。如果你內心不想停,它就一直長下去。
陳鬆從包裡換了一顆珠子。這棵珠子的細絲卻象火一樣燃燒起來,彷彿你的面前突然升起了一堆烈火,整個面寵有一種灼熱感。陳鬆不敢盯時間長了。
剩下的兩顆珠子,一顆是漫無邊際、深遠遼闊的原野,在它的面前,人一下子變得很小,孤獨和恐懼一下子把你的信心擊垮。一顆是金光閃閃的幔帳,它把你一層一層緊緊包裹起來,沉重的壓迫讓你甚至喘不動氣。
“馬尾辮”看着陳鬆,他奇怪的舉動讓她心裡有些恐懼。
“你怎麼啦?”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麼!”陳鬆轉過頭去笑笑,“你小時候有沒有唱過那一首童謠?”
“我小時候唱的多了。”“馬尾辮”故作輕鬆地說,“你想聽哪首?我可是我們院裡唱童謠最好的。”
“常山短,常山長……”陳鬆輕輕地哼起來。
“五條長蟲水中央,旱不幹,澇不涳。”“馬尾辮”的嗓音確實好聽,就象太陽突然驅散了這黑夜,連同黑夜帶來的不安情緒。
“常山長,常山短……”
“五條長蟲出水面,草枯爛,民要飯。”
“人若貪,常山短,瘟病泛。人互幫,常山長,東城旺。”
“馬尾辮”咯咯笑着,“好久沒有唱了。感覺真好。”
“常山在東城人心目中是吉祥的象徵。傳說有五條長蟲守護着常山……”陳鬆幽幽地說。
“這個誰都知道。小的時候,奶奶天天晚上給我講。說常山有一口井,叫雩泉,常年不幹。只要旱季來到,東城人都要到這裡祈雨。非常靈驗,東城也因此也躲過了幾次大旱。一個惡霸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把常山圈了起來,不讓百姓接近。東城人敢怒不敢言。後來,有這麼五兄弟,他們合起來,打敗了惡霸。爲了保護常山,這五兄弟就化作了五條長蟲,分駐常山四周,守護……”說到這裡,“馬尾辮”突然轉向陳鬆,“我們今天看到了一條。”
“不僅如此。我們還拿到了其中的四顆龍珠。所以,這也許並不僅僅是一個傳說。”
“這與寶藏有關係?”陳鬆看着“馬尾辮”,他第一次覺得她並不簡單。
“也許,這個傳說只是掩蓋這個秘密的一種說法。”陳鬆嘆了口氣,“我的爺爺,父母,新江都爲此丟了性命。”
“我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馬尾辮”有些擔憂的說。
“我能停止嗎?如果不把這個秘密揭開,那些人永遠不會甘心。也將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更多的人?”
“是的。我想燕子巷的女人,管大錘都是因此而死。而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只是個開始。”“馬尾辮”打了一個冷戰。
“是的。我們必須搶在那些人前面揭開這個秘密。否則,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可是接下來怎麼辦?”
“那本日記爲我們指明瞭辦法。”
“五行相生,神龍歸位;五行相剋,天枯地裂;世人求財,平衡難持。”“馬尾辮”傷感的聲音,彷彿巫師的詛咒,穿過車窗,迴盪在夜晚的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