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着一道縫的房門後面有一雙眼睛。羅琦見被發覺，乾脆敞開門現出身來，還衝父親眨眨眼，意思是：我說的沒錯吧，哥哥有鬼。
“這兒沒你事，睡覺去!”羅正民有些惱火地呵斥道。
羅琦討個沒趣，做個鬼臉順從地關上房門。然而由於弟弟的出現，羅瑞感覺父親似乎愈發心神不定了。
“爸，您接着說。”
“不行。”羅正民忽然堅決起來，“你還太小，說了對你和小琦沒什麼好處。”
“爸……”
羅正民告訴長子，早和他媽媽商量過，等18歲時再告訴他們全部，長大成人之前讓他且忍着。
“那還要等6年，爸，我忍不住啊……”羅瑞忍不住的還有眼淚。
“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這回羅正民真火了，指尖指到羅瑞的鼻子上，令之猶如受驚的兔子，悲聲戛然而止。
“人生會有許多忍耐，許多委屈。”羅正民緩下語氣，摟住兒子單薄的肩膀。“要成爲男子漢，必須學會忍辱負重，知道自己的目標和責任。爸爸答應，在18歲的時候告訴你一切。到那時你會懂得，這是值得的，更能理解爸爸的苦衷……”
羅瑞不懂父親的話，尤其不懂父親的苦衷。
尹芙蓉沒在建材商店露面，實際上一直待在市裡，直到張士貴親口告訴她，“內參事件”已經完全擺平。
“是徹底解決那夥人的時候了。”張士貴在“老地方”昏昏欲睡時說，“不然會沒完沒了，我也得緊着給你擦屁股。”
心裡有了底，尹芙蓉殺氣騰騰出現在她的領地裡，立即召開全體職工大會。
“今天給大家開這個會，主要是傳達省建二公司緊急下發的這份通知。”尹芙蓉舉起手上的文件，漂亮的臉蛋兒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因爲關係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仔細地聽，認真領會。李大姐，你來念。”
李明菊接過文件，一下看直了眼，半晌沒念出聲音——文件題目《關於減員增效，分流富餘人員的通知》，意味着有人要下崗啊。
果然，建材商店作爲通知上點了名的試點單位，被分配到六個下崗指標。
“別的單位一點動靜不見，好像根本沒這回事，尹經理這你怎麼解釋?”李明菊結結巴巴剛唸完，陳紅立刻提出異議。
尹芙蓉面無表情道，建材商店是全系統基層改革典型，總是第一個當靶子並不奇怪。還說對某些人而言下崗是壞事，對大多數人恰恰相反，效益、收入會隨之提高。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志，馬上交接工作，下週一到勞動服務公司報到，培訓學習後由公司重新安排上崗。陳紅、邱曉偉、馬林、劉星吉、李淑芹、楊景福。”
營業室立刻像開了鍋，有人張嘴開罵，有人拍大腿，有人大氣長出，也有人幸災樂禍。
“這麼說，這批分流人員全是參與告狀的?”方桂榮站起來大聲質問。
尹芙蓉微微笑了，“沒錯，因爲我不想跟這些人繼續合作。也不盡然吧，其中不是沒你嗎?”
方桂榮的臉頰猶如捱了一巴掌漲得通紅，“爲什麼沒我?”．
“誰都知道你是建材商店的困難戶，需要特殊照顧，把你弄下崗，怕會有人說我不講究。但如果你每天不能按時來上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會當你不領情。”
“誰給你的權力?”方桂榮的臉由紅轉黑。
“我。”尹芙蓉高昂起聲音，“請注意，我是商店承包人、法人代表，有權決定生產規模、人員配置，也就是說有權決定請誰給我幹活!跟我過不去，等於給自己使絆子。這是決定，在我這兒沒有任何更改餘地。不服的可以上告，我知道不少人有這本事，尹芙蓉一定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