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莫名其妙的戀愛(二)

這件事情我一直瞞着許展顏,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麼,反正就覺得有點心虛,許展顏算是他同系學生會的領導,大家都在爭先恐後的巴結,生怕不能討好到他,我知道,那都爲了獎學金、助學金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補助。而這種時候,我與他的莫名其妙的關係無疑讓三個人的境地顯得很尷尬。我有些猶豫,我擔心如果許展顏知道了他追我的事情,會不會給他穿小鞋,影響他在學生會裡的發展,本身就沒有什麼愛情可言,又何必冒着風險耽擱人家呢,我很想找個機會跟他把事情再說明白一點,如果他不介意,我願意跟他試一試。

沒想到這個機會竟然沒等我找,自己就來了,而且來的是那麼可笑。

那天是週日,臨近傍晚的時候,許展顏打來了電話,這是自辦公室那次會面之後他與我的第一次聯繫,這使我感到意外又疑惑。他讓我去後街“幸福飯店”吃飯,具體爲什麼吃飯我也不清楚,他總是等不及我的回覆就掛掉電話。

他似乎沒有好久不聯繫的尷尬,就好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我想我也許是多慮了,像他這樣的人又能真正牽掛誰幾許呢。我決定像以前一樣的不做任何打扮的赴宴。到了包間門口我才知道吃飯的原因,原來這是他婚前的最後一次聚餐,也算提前請我們吃了喜宴,裡面很熱鬧,不時傳來男人女人們打趣的聲音。

包間裡大概有20多個人,緊緊湊湊坐了兩桌,老闆娘開心的合不攏嘴。而平時一向眼拙的我竟然一眼就瞥到了坐在斜對門位置的男生,那個人是汪洋。也是啊,這樣的場合,怎麼可能沒有他,更何況是許展顏的婚宴。許展顏目前正背對着我坐在門口,我長吁了一口氣,簡單調整了一下情緒像往常一樣笑嘻嘻的走了進去。

認識我的人開始起鬨說老鄉竟然遲到了,要罰酒,不認識的也跟着瞎鬧,我一句一個好字的敷衍着。這時,許展顏站起來說話了,“好了,好了,大家別鬧了,其子今天來的晚其實是我的錯,今天一直在忙,通知的太晚了,你瞧人家剛接到電話不就趕來了嘛,咱別爲難人家小姑娘,哈哈,來,趕緊坐下吃飯吧。”許展顏用右手指了指旁邊的空座位,有個別人不懷好意的笑着,尤其以曾曉、石頭最惡劣,我知道那是他專門空下的座位。我側身坐下,儘管我沒有擡頭,但我依然能感覺到對面火辣辣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那個人就是汪洋。

聚餐熱火朝天的進行着,這一刻彷彿每一個人都告別了憂愁和不快,在場的每個人都是親兄弟親姐妹,我們互相敬酒,好一個不醉不歸。這一刻我把目光瞄到了今天的主角身上,他今天沒有穿往日的皮鞋,而是一雙白色簡單的運動鞋,這樣打扮,似乎一下小了好幾歲,好久沒見,他清瘦了許多。他看起來很高興,因爲他一直在笑,但他看起來又不是很高興,因爲別人敬他時,他在喝酒,別人互相敬酒時他還在喝酒,是自己跟自己喝酒。

我今天也喝了不少,作爲主角旁邊的紅人,我是自然不能少喝的。我望着漸漸嗨起來的兄弟姐妹和自斟自飲的他,腦海裡浮現出屈原在《漁夫》裡的一句話“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也許他跟屈原的境界不是很一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真的想醉,然而卻超乎尋常的清醒。

他一直沒跟我說什麼話,即便我們坐的如此近。我從容的倒了一杯酒,然後又將他剛剛一飲而盡的空杯添滿。他擡頭看我,我把酒遞給他,輕輕微笑着說:“老大,我敬你,永遠希望你好。”我的話像是什麼催化劑,他眼睛紅了,他沒有很快喝下那杯酒,而是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了下我的左手,隨即放開,然後笑着一飲而盡。我的眼淚也要下來了,我不知道我爲什麼難過,但是不否認的是我心裡酸酸的,我想我們終究要體驗曲終人散的落寞,他如此,我亦如此。狂歡是一羣人的孤單,唯一能做的也許就是將狂歡進行到底吧,珍惜那些永遠回不去的時光。

正當大家狂歡之時,我看到江姐略帶醉意的走了進來,我知道她一定是自己先喝了悶酒,她端着酒扒着許展顏的肩膀,臉紅的有點過分,“老大,這麼歡快的場合,你怎麼就單單把我忘記了,你看,大家都來了,哎呀,其子也來了,是不是對我不太公平啊,大家說是不是啊?”

江小美,我又一次提到了她,我剛剛就留意到了這個奇怪的不合理,整個數學系骨幹都來了,而且還另加了外系的,但獨缺本系的靈魂人物。我猜他們最近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以許展顏的性格,不可能真的忘記邀請。在場的所有人曾經都有所耳聞,是的,她喜歡許展顏這件事,早已不只是本系裡的新聞。

許展顏這次又發揮了他處變不驚的風格,裝出一副無奈又驚喜的樣子說:“哎呀,貴人總算來了,我剛纔還跟其子說你不賞臉呢,你電話咋回事啊,一直是無法接通,我還以爲你怕出份子錢特意拉黑我了呢,哈哈,來,來,不信你聽聽。”說着還把手機往她耳邊放,裝的跟真的一樣。

我也跟着打圓場,“是的,江姐,剛纔老大還說改天要提前跟你預約好檔期呢,單獨請你。哈哈,哈哈……”

事情總算平息下來了,許展顏在他的左邊給江姐加了一張凳子和一副碗筷。大家又開始紛紛敬這個雷厲風行的學姐,就像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江姐也來不及找許展顏算賬,就這樣被他們帶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看到了這種情景,我終於理解了許展顏的苦心,如果站在許展顏的角度,他是真的應該這麼做,讓江姐出現在這種場合,歡送是假,傷口撒鹽纔是真。

我低着頭思緒亂飛,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一出鬧劇剛過,另一場鬧劇接踵而來。我像個無辜的棋子即將被將軍,周圍的鬧騰聲漸漸平息,我突感哪裡不對,只見汪洋端着一杯酒拿着一束玫瑰花,繞了個圈子向我走來,在衆人火辣辣的目光裡,我無處可逃,心跳的很不規律。汪洋很大聲的開口了,“冷妙其學姐,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這束玫瑰花代表一見鍾情、一心一意,我知道現在說一見鍾情很俗,但是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哦,不,是我一直在等你。我今天藉着酒膽,來爭取一個可以愛你的機會……”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在一起!”的呼喊聲便瘋狂的響起。

我的臉頰很燙,我想我是真的發了高燒,纔會參加今天的聚餐。我下意識的望了望許展顏,我曾經的靠山。我希望他一定會有什麼方法讓我逃離這眼前的尷尬。可是他沒有,他一直在微笑,一直在微笑。

“汪洋,你瘋了啊?”我小心翼翼的給他使着眼色。可是他壓根就看不到,他轉頭對許展顏說:“許老大,今天你幫我作證,我知道你們是老鄉而且還像兄妹一樣關係很好,我也知道學姐現在對我可能沒什麼感情可言,但是我只想爭取一個機會,我不想因爲自己的軟弱錯過那個期待已久的人。”他說話期間竟然有些哽咽。

許展顏看着我說,“這麼癡情的男人不多了,小妹,也許你該去試一試呢,呵呵,讓她自己做決定吧。”他又把球踢給了我。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汪洋都死死的盯着我,我想我真的不能再沉默了,也許我真的該讓這場喜宴美好的收場。我什麼都沒有說,生怕此時顫抖的聲音暴露了自己的忐忑。

我對汪洋舉起了杯子,像以往一樣的豪爽和瀟灑,他開心的將玫瑰花塞給了我,我心裡掠過一絲苦澀,搖曳的酒杯裡掠過了林允樂模糊的影子。我終於知道我還是愛他,想磨滅對一個人的愛該是需要多久多久的時間。可是我愛的人,你又在哪?

所有人都瘋狂的笑着、樂着,我真怕他們會恬不知恥的吼着親一個。因爲在大學生活裡,在這樣的場合裡,每個人都在爆發着內心狂野的另一面。我該慶幸,他們沒有提這瘋狂的要求,不是因爲想放過我們,而是有更好的去處等着他們,不是K歌,是酒吧。我自然是不會去的,爲了躲避男人酒後的不檢點,我不讓汪洋送我回去而是鼓搗着他跟着大部隊進發。他竟然答應了,我想今天他是真的很興奮,他一定會跟他的狐朋狗友們好好慶祝這值得紀念的一晚。

所有人都走光了,喝的醉的一塌糊塗的江姐還趴在桌角,一隻手死死拽着許展顏的衣角,屋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了。我想這個特殊的夜晚,我們誰都不會忘。我白了他一眼,“趕緊送她回宿舍吧,外面還有一堆人等着你一醉方休呢。”許展顏一邊吃力的拖着江姐,一邊說,“那你在這等我,我送她回去就來找你。”沒等我回應,他就一瘸一拐的拖着江姐走出了飯店。

那天,我沒有等他,也沒有很早的回到住的地方,而是關了手機一個人在校園裡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們在“幸福飯店”吃飯,這裡曾是幸福的起點,也是幸福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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