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約了古書源到我的小窩裡,談談各自實習的宏偉計劃順便讓她幫我改改作業。書源如約而至,自從許展顏走了以後,我這小窩,已經很久沒有人氣了。我很是高興,提前準備很多薯片瓜子等乾貨,我倆坐在被窩裡,放上懶人桌,邊吃邊聊,已經忘了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書源很是同情我的實習遭遇,拼命幫我回憶着高中抑或初中,老師批改作文的種種措辭,還有那評語裡蒼勁飄逸的筆法。商榷完後,我們做出一個決定,書源負責勾畫錯別字和不通順的語句,而我呢,負責書寫那瀟灑的批語。話說爲什麼要我寫批語呢,不僅僅是怕筆跡不同,最重要的是,我的字比較像老師,雖然成績也就那麼回事,但是那大筆一揮,氣勢不凡啊,書源寫字一向工整,一看就是個十足的好學生。對比之下,我來寫批語還是比較靠譜的。
作文的批改進展還算順利,從每個人的文筆裡,學霸書源做出分析:初二(一)班同學成績分化嚴重,好的相當好,差的又有點慘不忍睹。高二(一)班呢,相對來說就比較平穩,但是水平着實都很低。我好像突然明白那王老頭讓我先批改作業的用意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我和書源的工作效率很是驚人,不到晚上7點,所有作文的批改工作就已全部完工。爲了表示感謝,我帶大功臣在房屋附近的飯店點了一個牛肉火鍋,一個地鍋雞外加兩個炒菜,順便小酌了兩杯,書源很是興奮,說喝完還要再加,我點頭表示OK。
第一次見古裡古氣的書源大口的喝酒,突然發現這個可愛的姑娘,是那麼的惹人心疼,一直以來因爲自己的事情,我不自覺隔絕跟外界的聯繫,也忽略了這個待我如初的好姐妹。我舉起杯子,“謝謝你,書源,一直以來……”我沒有說下去,因爲提到過往,鼻子還是有些酸。
她揚起酒後有些紅潤的臉輕輕地說道:“我也謝謝你,有時候我在想,幸虧這個學校有個你,總覺得你就像另一個我,只要我知道你在,心裡便不會覺得孤單。嘿嘿,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好好生活,爲你,爲我,也爲我們。來吧,趕緊幹掉!待會我們還得繼續呢。”我倆就這樣一連喝了三杯,三杯酒下肚的兩個人終於還是淚流滿面。
書源說,她小姨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在北京有房有車,好像是個公務人員,個頭不高,長相一般,年齡比她大四五歲吧,父母是高幹,現在小姨跟媽媽都催促着寒假讓她去見面。大學這幾年,我都沒有聽她說過喜歡什麼人,只是在剛入學時聽他提過高中一個班主任的兒子,那個時候兩個人膽子很大,坐在前後桌,私下拉拉小手什麼的,後來畢業之後也就再沒了聯絡。偶爾賈清清會貧嘴,嚷嚷着給她介紹對象,她也笑呵呵的應付着。
“那你怎麼打算?”我輕輕的問她。她淡淡地抿了一口酒,“其實,我也不知道,哎,以前吧,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所以選對象要找有錢有權的挑,現在呢,真到了找對象的時候,心裡反而不是滋味,突然發現想做個純粹虛榮拜金的女人還真不容易。你說,我們要真的像社會上那種女人一樣,跟賣肉有什麼區別。”
她又狠狠的喝了一口酒,接着說,“你知道嗎?我爸媽離婚了,我一直跟我媽媽過,他們以前天天吵架,我爸後來受不了就離婚了。我覺得我也挺不孝的,作爲子女,我竟然爲自己父母的離婚開心,因爲實在受夠了他們之間的爭吵。離婚後,媽媽還是像以前一樣嘮叨,只是對象換成了我,我也知道她一個女人養我很辛苦,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不想跟她在一起,就想一個人走很遠很遠,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我看到她眼中噙着淚花,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對她舉起酒杯,我們倆半笑半哭的乾杯。
相處這麼久了,她都沒有提過她爸媽離婚的事情,有些所謂的難言之隱也許只有酒後才能吐出來吧,在這個學校裡,我倆是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但是我們又都是那種喜歡獨自舔舐傷口的人,很多事情還是習慣於一個人嚥下去,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着。
那天晚上喝了很久,沒有叫米飯,菜也沒怎麼動,我們熬走了幾波客人,直到老闆娘和服務員在那邊嘀嘀咕咕,方纔不情不願的離開了。書源喝的有點迷迷糊糊,肯定回不了宿舍了,我扶着她回到我的小窩,兩個人臉沒洗,牙沒刷,一股腦鑽進被窩裡。直到半夜,書源口渴起來喝水,我們才漸漸清醒起來,兩個人想起昨晚的事情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我昨天,沒嚇到你吧,喝太多了,廢話也不少,哈哈。”書源先開口了。我揉揉朦朧的睡眼說:“怎麼可能,我可是看恐怖片長大的,不過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喝那麼多酒,身體沒事吧?”
書源打趣道,“我現在沒事了,不過差點把正事忘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回頭到桌子上翻自己的包,“呶,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東西,給我這個幹嘛?”我疑惑的看着她。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她一邊喝水一邊示意我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信封,雖然是信封,但上面並沒有任何的收件寄件信息,顯然這是書源自己二次包裝過的,我剛撕開,就突然恍悟了。因爲裡面掉出來一張四葉草的卡貼,它讓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當時是林允樂第一次來找我,我們倆在後街閒逛,我去了精品店幫一個同學準備生日禮物,碰巧趕上學校精品店在做買就送活動,我給同學買了條手鍊,老闆送了兩張卡貼,我記得卡貼的底紋全是四葉草,很美,很清新。我隨手給了林允樂一張,當年大學裡人手一張飯卡,送卡貼很是流行,其中一張卡貼寫着: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另一張寫着,親愛滴,友誼一直在。
我隨手遞給他的是寫着‘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的那張,我突然覺得似乎內容有些不妥,容易讓人產生誤解,於是經過一番交涉,我把友誼一直在那張換給了他,因爲我存了私心,我想借此暗示他,我們現在的關係只是友誼。而如今他把他的那一半寄還給了我,他這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暗示跟我徹底決裂了?我腦子嗡嗡的有些混亂。
“我想他可能已經決定了,看來他是真的打算當別人眼裡的負心漢了。也許早都該這樣,兩個人的世界,三個人擁擠不堪。”還沒等我想通,書源就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的心迅速的繃緊了一下,“你是說他要分手,跟我在一起?那我豈不成了……”
書源打斷了我,“你先別想這麼多,說實話,你們倆以後會不會在一起,我們誰都不知道,但是他們分手我覺得是最正確的決定,不管是爲了夏陽,還是爲了你。有些事明知道是個錯誤,將就只會讓錯誤更加難以挽回,有時候你覺得自己是行善,但實質是在作惡,我想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接受愛情的施捨。或許有一天,夏陽不再癡迷林允樂,她也會遇到一個像林允樂對你那樣珍惜她的人。但是如果一直這樣糾纏,誰都不願意放過誰,那誰又能真的得到救贖呢?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想每個人都想做自己愛情裡獨一無二的主角,你說呢?”
是啊,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書源幾句話便道出了我們不敢觸及的千絲萬縷。道理我們都懂,可是,我們真的可以這麼瀟灑的活出自己的任性嗎?倘若如此,那這些無法避免的傷害,誰又能落到一身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