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嬌進一步解釋說:“雙雙因爲在警局亮出了特殊身份而使得她那神秘部門浮出了水面;又害得她上司緊急動用了多重關係和調動了武警才平息下事件,事後她被高層處以了很嚴重的行政處罰,還被勒令停下了所有的任務,雙雙不肯把真相告訴你,還不讓我跟你說這些。”
小可和史於君得知程雙的境遇之後心裡都被激起難以平息的波瀾。小可對她又愧又憐;史於君則又是感激又是歉疚,程雙是一個事業心很重的女強人,她被牽連得停了職,他們都想爲程雙做點什麼來彌補她的損失,卻又幫不上一丁點的忙。
楊嬌適時的提醒小可說:“你現在有錢了,事業即將攀上一個新高度;然而越是到了人生的高潮期越不能得意忘形之下做了薄情寡義之人、過河拆橋之事。你沒細想過雙雙她爲什麼要不顧一切的幫你嗎?而她在你恢復之後不圖你感激的提前離開、因爲你而停了職也不肯說出來,雙雙是個要強好勝的人,她有什麼想法都不肯自己走出第一步的,她的心思你懂嗎?”
“懂!我……懂。”小可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我一直認爲程熊貓只是把我當成好哥們兒的,她這樣重義氣的人爲朋友兩肋插刀沒什麼不正常,難道她對我……”
“友情?男女之間哪來得這樣義無反顧的友情?還說什麼“好哥們兒”?虧你都是這麼大的人了竟然什麼都不懂!”楊嬌批了小可一頓才覺得自己的話太過武斷,畢竟小可沒談過戀愛,他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是很正常的事,於是她挑明瞭問小可:“你呢?你小子如此不開竅一直在當雙雙是好哥們兒?過去你這樣想我無話可說,可現如今雙雙爲你付出了這麼多,你不給她一個交待簡直太沒人性了吧?”
楊嬌向來心直口快扮演着朋友圈裡的傻大姐角色。她今天變身成爲一名情感節目主持人說出了這些不同於她既往形象的話,她的態度已乎到了逼問小可回答的地步,擺明了是在替閨蜜向他要求承諾和兌現這份承諾,楊嬌想要程雙得到應有的理解和尊敬,甚至想要她能收穫到應得的愛。
她就是這樣的人,楊嬌會毫不猶豫的把贏來的財物交還給嬌偉;她也會在自己和程雙同時看中了一個男人的時候把終成眷屬的機會留給閨蜜。她近幾個月以來越來越清楚了自己對小可的心意實屬非於友誼的情感,然而當她的閨蜜爲小可付出瞭如此大的犧牲卻不圖對方回報時她卻替程雙鳴起不平來,楊嬌非要將程雙獨自隱忍的苦處公諸於衆,並要小可給程雙一個說法。如果楊嬌自私一些趁機掩藏住這個秘密,以程雙的內斂性格是不會主動說出這件事的。
如果程雙是個甘於默默付出、沉靜內斂的小女人;那麼楊嬌則是不肯趁人之危、豪爽正直的女漢子。她此刻亟盼着小可能夠吐露心聲:你對雙雙是喜歡、還是喜歡、還是喜歡?
史於君和程雙的交情雖然不深;然而她與程雙相識還是在她認識楊嬌之前的事。程雙不只幫她免去了牢獄之災;更是小可大鬧新城區公安分局事件中力挽狂瀾的人物。程雙不惜以命抵命和那幾名警員拼死相搏的舉動,史於君以她那極爲簡單的善惡觀和是非觀分辨之下只覺得她是自己生平認識的好人中排名僅次於小可的一個人。
她判斷對方好壞的標準極爲簡單——只有立場;不論是非。小可改變了她的人生,所以在史於君的眼裡救了小可的程雙就如同她的恩人一般。她無法替程雙解決被停職的困擾,她能做的就是替小可守住這間店,她下定決心要讓小可能無牽無掛的去找程雙,她應該得到應有的鼓勵和慰藉,於是史於君堅定的對小可說:“領導,你放心的去吧,家裡有嬌姐和我呢。”
楊嬌滿含深意的瞧了瞧史於君那安然沉靜的面龐,她見史於君如此真誠,於是楊嬌接着史於君的話安慰小可說:“沒錯,有我們在你就放心吧!不論你對雙雙是否有更多的想法,就算你只想和她做一生的朋友,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刻給她一份朋友應有的關懷都是我們這些人的義務;而最應該挺身而出的那個人就是你這個責任人嘍,小可,加油!我看好你喔!”
楊嬌和史於君都是非常靠譜、非常值得信賴依託的人,小可把商店和那框架初定的保安公司都託付給她們非常放心。況且他現在更無心情去想那些身外之物的前景,他衝動起來滿腦子都混亂了起來,只是在反覆唸叨着:“程熊貓怎麼被停職了呢?她會不會很傷心?我要去找她,現在就要去找她,我應該早些出現在她身邊的。”
他大半夜的攔了一輛車直奔火車站,然而程雙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小可又聯繫了楊嬌,之後他就按照楊嬌給出的地址直奔雞冠山市而去。
這是一座離界湖城並不算遠的地級城市,其煤炭資源的開採量和外語教學水平在北方各省都名列前茅。程雙家的具體位置則處於這座大城市東南方三十公里以外的一個小村落。
第二天上午小可就趕到了這個小村子。進村以後他才慢慢體會到:程雙那怡然安靜的性格與她自小生活的環境不無關係。
這村子附近的水土並不像黑土地主流的地質一樣肥沃豐饒。它貧瘠而缺水、交通也極爲不便;然而這一方水土自有一種極富生命力的特質,小可放眼望去,竟不知自己是被何種魅力吸引住才流連於此而不知時光是如何流逝去的。
這感覺正如同和程雙相處一樣寧靜而怡然,小可和她相處從不用刻意掩飾那個真實的自己,甚至是因爲她性格的感染才情不自已的將最本真的自己擺在她的面前。程雙這個身材不算豐滿、頗給人一種初中生感覺的姑娘卻令與她相識的人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恬淡和自然,她就像這小村一樣,那種獨特與主流社會並不矛盾、自成一脈而極富個性。
程雙的家同樣是這個小村落中最具風骨的建築羣。說它是建築羣是因爲程雙家宅那個整潔而頗有些隱者風範的小院落與這村裡的小學校緊緊相鄰,數間房屋共同構架出了村裡最密集的房舍羣落。
走進這座小院首先映入小可眼簾的是左手邊的一座葡萄架。北方的葡萄因爲品種原因和生長期接受到的日照時間過短、總積溫不足而生長得既小巧又幹癟;然而憑着多年生活經驗小可一眼就能斷定當夏秋之際這滿架的葡萄都成熟之時它們的味道定然甘美異常。
院子的左手邊是一片較寬闊的地帶,這小半畝土地被勤勞的程家人開墾出了數壟菜地;小可走進院中使力扽了扽那搭成葡萄架的木材,只見那結實的橫染之間懸着一隻鞦韆。從那鞦韆的木料就看得出來它至少是十幾年前的物件了,想到程雙兒時曾在這隻鞦韆上玩耍,小可腦中就映出她那張娃娃臉上笑起來時會現出的兩隻小酒窩,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從這隻鞦韆輕輕蕩起時的瞬間聽到了小程雙那如銀鈴般的笑聲。
小可不自禁也跟着笑了起來,那溫馨的笑容還未止歇,他就見到了正出門迎客的程媽媽。
程家母女相貌有近八分相近,小可一見就知道她是誰了。程媽媽是個小家碧玉型的古樸美人。她身材幹瘦看起來頗爲憔悴疲勞;而她那堅定的眼神讓小可一見之下就想起了倔強的程雙,她不屈於命運的頑強性格活脫就是程雙的人生模板。
早在進村時小可就有心打聽過,因而得知了程媽媽是這座小村裡唯一的教師。而她的待遇就和這村子在全市的收入排名一樣屬於全雞冠山市教師中收入最墊底的行列。她多年支教卻一直沒被認可爲職業教師;直到六年前楊嬌找她老爸幫忙才爲程媽媽證明了教師身份而得到教育系統的認可成爲了一名有正式編制的教師。
程媽媽從沒報怨過自己過多的付出和與之不成正比的微薄收入。村裡這小學僅有她一名老師,從這村子裡走出去的孩子都離不開她提供的基礎教育。程媽媽是個全才,每門課都由她一個人來教,然而她從沒耽誤了任何一個孩子的前程,她這學校輸出的孩子都成了全市最優秀的中學生。
小可因爲“感官超常症”的原因所以小學階段度過得糊里糊塗,然而正因爲他吃了沒打好基礎的虧才更能深刻的理解到小學教育並不可輕視。一個人以後的興趣愛好和學習態度、人生觀走向都和這幾年的學習有着至關重要的關聯。
小可從村民那裡得知這村子貧困落後而交通不便,但凡外出務工的勞動力回村探親的次數都不會多頻繁。程媽媽非但要負責教學,而且到中午她還要兼顧照料這些留守兒童的午飯,而且程媽媽所做的這些竟然都是免費的。
程媽媽不但教學水平優良、而且她還身體力行的向學生們傳遞了這個民族現已正在不斷缺失的某些高尚的品德和特質;然而她半生來始終堅守的事業總是不斷受到某些人的質疑、誹謗,說她這種行爲是在犯傻。
小可堅信:程媽媽和與她有着同樣操守的人都會勇敢的堅持下去並不斷感染身邊的人,直到越來越多的人省悟並重新拾起文明的薪火。正因爲有着數不盡的“程媽媽”在頑強的堅守着精神文化的底線,這個民族纔會始終傳承下來、並會繼續發展下去。
小可碰巧是在一個晴朗的週六來拜訪程家雙親的,校舍就在這院子之旁,通常這個時段程媽媽都會用輪椅推着丈夫共同到學校去給孩子們上課。程爸爸是位警察,早年因公受傷落下了下肢的殘疾。小可數月前曾偷聽過程雙和楊嬌的對話,他早已得知程爸爸似乎有什麼仇要報,此時見了面才清楚原來程爸爸的腰椎有傷因而常年難以行走,他若能站起來定然要跟帶給他半生傷殘的仇人拼命的:“這大概就是程熊貓如此執着於事業的原因之一吧?”
村口幾位閒聊的村民曾向小可透露過:程家是自程爸爸受重傷以後才搬到這村子來的。他家原本家境殷實,他因公受傷以後最初待遇還算不錯,然而隨着經年累月的推移,他的各項醫療支出票據越來越難報銷,近年來更被單位當成了廢紙……程媽媽並不怨天尤人,她獨力撐起這個家,不但將女兒培養成一名優秀的女警,同時她還熱心的幫助那些生活更爲困頓的同村人。
程媽媽對程爸爸一直不離不棄並悉心照料,村民們都說這對夫妻真真兒的是“出雙入對”這個詞的現實版解釋。小可由此得出了很理性的判斷:“有着這樣一位不凡的母親,程熊貓以後定然會是一箇中國好媳婦。”
小可在途經雞冠山市城區時曾用心採購了幾件既不顯得很見外、又特別養生實用的禮物當作見面禮,他以前一直像個大孩子一樣不在意這些禮數上的細節,然而想到此行要見到程熊貓的父母,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小可成長了起來。
他初見程媽媽還有些緊張,程媽媽很好客,她熱情的把小可引到了屋子裡,在簡單寒喧之後小可才說明了此行的來意,他自稱是程雙因爲工作關係才結識的朋友,程雙之前幫了他一個大忙所以他是特地來程家感謝程雙的。
這種忽悠幼兒園孩子都未必能奏效的藉口怎麼能騙得住程家父母這一對過來人?夫妻倆一眼就看出小可和自家女兒就算不是男女關係也一定頗爲曖-昧。
小可由這對夫妻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他們在交流着彼此對自己的考量結果。他們並沒有對他多不友善,然而小可卻感到一種莫名而來的壓力,由其是當斜倚在牀邊的程爸爸一眼瞧來之時,這位腳無踏雞之力的中年男人總是令小可不自禁的肅然起敬;而對他殷勤熱切的程媽媽也讓他體會到了如自己母親般的溫暖。
程媽媽說程雙並不在家裡,她告知小可程雙兩天前就去了她舅舅家裡。
小可和這對夫妻很有的聊,他甚至很反常的和這對素未謀面的長輩共進了午餐。她們給小可的感覺就像和自己爸媽撒嬌團聚時極爲相似,因爲這兩個家庭都有着和睦溫馨的共同點。
這雙夫妻相濡以沫的和諧讓他非常羨慕,而且數十年的相知使得這對夫妻就像焦不離孟的好友一樣默契。小可忽然就想起來自住院以後這十多天都沒曾和家人通過電話了。他回到車站以後趁中午等車時間給爸媽打了一通撒嬌報平安的電話,之後就趕去了程雙舅舅家所在的村子——桃源谷。
這對夫妻在小可離開之後竟沉默了許久,之後程媽媽率先打破了沉寂說:“這小夥子相貌個頭都挺不錯的,就是身體單薄了些。他戴上一副假髮還挺配得上咱家雙雙的是吧?”
程爸卻哼了一聲道:“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年青人而已,雙雙以後跟了他那是他的造化!”
“你呀!”程媽媽替愛侶蓋了蓋被子說:“但凡做準岳丈的就沒一個看未來女婿順眼的,想當年我爸不是也死活不答應你帶我走嗎?”
程爸爸思及往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若不是咱倆在封狼山幽會被你的族人發現了,恐怕岳父大人到咱倆五十歲時都不會答應你嫁給我的,可惜他老人家早已逝去多年了,咱們一直沒機會多盡點孝心。”他說罷輕輕握住了夫人的手道:“如今你爸媽都去了,但你還有我在!”
程媽沒好氣的回答道:“還說呢,那次在禁地被捉住了,若不是我已經懷了雙雙,咱們都得按族規被處死。”
“怎麼會一齊被處死?你是族長大人家裡的寶貝小女兒誰都不忍心要你的命,”程爸道:“我可是被綁了扔到封狼山裡一天,能活下來跟你過這麼多年還不是我命大?”
程媽說:“說的就像沒有我爸放你一馬你自己就能逃出山裡似的,要不是我這以死相逼,你還不得被山裡的狼分作數塊吃了?”
程爸爸滿臉都是溫馨,但他的表情突然定住了。之後程媽媽問丈夫在想什麼,程爸爸於是踟躇道:“這小子此去不會有什麼危險吧?雙雙的姥姥、姥爺都不在了,她舅舅可個個都是狠角色,這小子若是被扔山裡,他哪有我當年的體格,莫要在你們村兒丟了性命。”
程媽媽怪道:“你這瘋子!人家小夥子好端端的去找你女兒誰會害他?你當你的大舅哥和我們全族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
“萬一他和雙雙也進了山中禁地,豈不是要重蹈我當年被扔山裡喂狼的覆轍?”程爸爸頗有些憂慮。
程媽媽奇怪的反問夫君說:“她們進禁地去幹嘛?你當雙雙不知道禁地有去無回的規矩嗎?”
“你當年也知道族裡那故老相傳的規矩,”程爸爸笑道:“你說咱倆到禁地去幹什麼?”
程媽媽輕拍了丈夫肩頭一巴掌翻着白眼道:“還好意思說,咱們就是在禁地裡懷上的雙雙啊!”她腦筋一轉突然急道:“哎呀!莫要讓這小子佔了雙雙的便宜去,我得叮囑咱們的傻閨女多長個心眼纔是。”
“剛剛你不是說我這個準岳丈看未來女婿不順眼嗎?怎麼你這個未來岳母先不放心那小子的行止了?”程爸爸雖然這樣說,然而他也愁眉苦臉的嘆了一聲,很難接受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女兒早晚要被豬拱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