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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週的加班加點、證監會的多輪考覈，新增業務的申請總算得到批准。
顏川溪揉了揉眉心，按下桌上的內線：“Daisy，準備一下今晚的慶功宴。”
可是準時出現在慶功宴現場的人卻半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搞得大家人心惶惶，覺得這不是在慶祝而是在吃斷頭酒。本來打算趁機在自己boss面前展現姿色的女職員自覺遠離了某顆□□，退到一邊討論衣服包包去了。
單易也看出顏川溪今晚的心不在焉，念在四年同窗份上，便上去關心詢問。
“心情不好？要不要喝一杯？”說着遞過去一杯啤酒。
顏川溪沒說話，看了看他手中的酒，伸手接過一飲而盡，又拿了白酒斟滿，端起跟單易的杯子碰了碰，又是一杯見底。
單易默默喝完自己那杯。顏川溪只在大學時候這麼放縱肆意地喝過一次，雖然當時問他原因他並沒說，不過大致可以猜到跟女人有關。這次，單易想了想，然後很輕易又毫無預兆地想起顧依岸那張臉來。
男人跟女人的不同之處在於，女人心裡難過會找人訴苦以求寬慰，男人卻只需要一個能夠一起喝酒且不會多問的對象。單易自然懂這個道理，今天他高興，便打算陪這個傷心人醉上一回。
事實上，顏川溪很多年都沒在外人面前這麼不顧形象地喝酒，尤其還是在自己的員工面前。可他今天心情實在跌宕起伏，心力交瘁。他恨不得立刻醉得人事不省纔好。
可能太多年沒這麼喝過，竟有些吃不消，顏川溪喝了幾杯便去了衛生間。吐了好一會出來，人倒是清醒了一點，不過也只是一點而已。他摸出口袋裡的手機，屏幕解鎖後從聯繫人裡找到顧依岸的名字，徑直撥了過去。
顧依岸陪左小田逛了整整四個鐘頭，連童裝店玩具店都逛了個遍，某人的遠見實在逆天。她這會揉着微微腫起來的腳正在網上查食譜，養胃的，看了下閃爍的名字，猶猶豫豫地接了起來。
“喂，顏川。”
那邊卻安靜得出奇，依岸不確定地又喊了一聲：“顏川？”依舊沒人回答，不小心按錯了吧，依岸小聲嘟囔，正要掛電話顏川溪的聲音傳了過來：“顧依岸……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顧依岸心臟仿若失重般一跳，他還從來沒有這麼喊過她的全名，她記得顏川溪第一次喊她名字時候嘴裡輕碾過“依岸”二字，然後蕩起玩味的笑容。
“顏川，你想要我把你當什麼？”
如果要用什麼貼切的歌詞來形容顏川溪一直以來的心境，這句再恰如其分不過。
——太多的過去難割捨，難忘記。太心疼你，才選擇不放棄也不勉強。
這邊顏川溪聽到她的話，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剛剛問了什麼禁忌，頭疼欲裂：“……對不起，我喝多了。”
對不起。這三個字顏川溪似乎從第一天認識她就開始不停重複。
顧依岸心裡莫名涌出一股酸澀，這究竟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你喝酒了，爲什麼？”
顏川溪單手捧起一把涼水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今晚公司有慶功宴。”
“哦。”顧依岸就着盤腿坐在牀上看電腦的姿勢向後一仰，倚在牀頭：“……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川溪。”
顏川溪長腿剛邁出洗手間，身後就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在電話那頭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川溪”，喊得還真是……親暱。顧依岸腦袋一熱就直接把電話掛了，佳人有約什麼的，她纔不想瞎摻和。
顏川溪看了眼手機，怎麼突然收線了？莫非……
怎麼可能，她可是顧依岸，誰都可能爲自己吃醋，除了她。
轉過身，看到來人不由訝異：“喻歡，什麼時候回國內的？”
林喻歡上前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就這一週。你出來吃飯？”
顏川溪點頭：“公司慶功宴，要不要過去喝一杯？”
“好啊。”
於是大家在目睹總裁大人失意灌酒後又有幸見到一位身材火爆的大美女挽着總裁的胳膊進來而總裁恰好又恢復和顏悅色的震撼畫面。
大家臉上都紛紛寫着“原來如此”之類的詞彙，不過沒人敢上去八卦，只能暗地裡討論地波濤洶涌。
電腦已經鎖定，顧依岸從黑色屏幕上看到映照出的自己的臉，眼睛毫無光彩、眉頭幾不可查地蹙着。
“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有些踉蹌地從牀上起身，徑直進了浴室。
閉上眼、仰頭承接花灑下有些燙人的熱流。
以往只要這樣待一會，再動盪的心情也會平復下來，可是今天卻越澆越煩躁起來，身上塗了沐浴露有些神不守舍地衝掉泡沫，洗完後重又躺回了自己King size的大牀上。
輾轉反側。
身體急需一場睡眠，然而意識深處卻遲遲不肯安睡。
當她握着手機打給顏川溪的時候，她還在想或許是自己的左右腦不小心顛倒了位置。然而那邊卻傳來機械而優美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顏川溪已有幾年沒見到林喻歡，一邊聽她旁若無人地講在英國遇到的人和事，一邊悄悄發短信通知賀向陽：你心上人回來了。發完丟進西褲口袋，絲毫不知道在那條“短信已發送至賀向陽”的提示信息閃過之後，手機徹底歸爲一片黑暗。
於是賀向陽在打不通某人電話後狂躁地把手機摔了出去，你倒是跟老子說她在什麼地方啊！靠！
顧依岸瞥了眼牀邊的鬧鐘，十點十五分，躡手躡腳下牀走進顧問然的書房。手指在一排排醫學名著間逡巡而過，最後挑了一本看起來不會難懂無聊的《醫學倫理學》。
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顧問然站在門口略顯詫異：“怎麼還不睡？”
“爸，我睡不着。”顧依岸搖了搖手中的書，“《醫學倫理學》，這個我應該能看懂吧？”
“怎麼突然對醫學書感興趣了？小時候你可是看到跟醫學有關的東西就恨不得跟它同歸於盡。”顧問然走到書桌邊坐下，晃了晃手邊的空茶杯。
“……”，顧依岸接過茶杯、轉移話題：“爸，這麼晚了喝茶會睡不着，我給您接杯熱水吧。”
“不用了，你坐下陪爸說說話。”
顧依岸依言放下杯子，在椅子上端正坐好，有種即將接受審訊的複雜心情。
顧問然一看她那副緊張樣子就樂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爸又不是要打人你怕什麼？”
“我沒害怕。”顧依岸強裝鎮定，心想爸你還是別笑了，笑得我心裡特別沒譜。
顧問然沒再打趣她的不自在，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了好一會，便開始自顧自的回憶起來：“我記得你小時候跟現在很不一樣，特別愛哭鼻子，簡直就是一個讓人操心的小鬼，餓了會哭，撐了會哭，走路摔一跤會哭，找不到玩具會哭，字寫得不漂亮會哭，老師沒有表揚自己也會不開心很長時間。”
“後來突然有一天你變得特別乖巧懂事起來，磕着碰着也不會掉淚，我們都只以爲你長大了所以也就沒當一回事，直到你話也不肯跟我們說……”
說到這裡顧問然嘆了一口氣，“是我們的工作太忙，沒能照顧好你。你從小成績就好，在學校也從來不會讓我們操心。直到高考填報志願，那是你第一次不聽我們的意見放棄學醫而選了化學，我們這才知道，我們的女兒其實一直介意我們都是外科醫生沒時間陪她。”
“爸，我沒有……”顧依岸說不下去，這是顧問然第一次走溫情路線，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儘管從很小開始她就盼望自己的爸爸像現在這樣，在某個無法安睡的夜晚跟她隨意聊聊天。
顧問然望着女兒，語氣是從不曾有的和風細雨：“爸知道你都是因爲我們纔會只要別人對你好一點點，你便全心全意迴應，即使在別人那裡受了委屈也只會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
細細觀察着女兒的表情，感覺到她眼底情緒的波動徹底淡去才繼續說：“所以，爸更加希望能夠把你交給一個願意照顧你、心甘情願爲你付出的人，即使那個人不是小顏，只要他能夠保證一心一意對你，不會隨隨便便讓你受委屈，那我會很高興他做我女兒未來的丈夫，我顧問然的女婿。”
“時間不早了，晚上就別看書了，睡不着，聽點音樂。”顧問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走出書房。
顧依岸的目光不知落點，靜靜坐了一會，將書放回書架，回到臥室從牀頭櫃抽屜裡將單易的名片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