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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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之後的邊定市, 接連下了一週的雨，空氣中似乎都能感受到水分子的存在。
顏川溪右手握着一隻高腳杯立在窗前，望着這場遲暮的夕陽, 聽到敲門聲, 抿了一口紅酒, 悠然道, “進來。”
Daisy推門而入, 目光寫滿忐忑。
顏川溪半晌沒聽到聲響，這纔不急不緩地回頭，“出了什麼事？”
“BOSS, 沈小姐她……還在接待室，不肯離開。”Daisy聲音越來越低。
也不知道沈炳承回家給他“一心工作”的寶貝女兒進行了怎樣的思想政治教育, 這個女人居然每天都要親自把晚飯送來, 雖然, 顏川溪一次都沒有去見她。
“知道了，”顏川溪這時放下手中的酒杯, 將折在小臂處的襯衣袖子放下來，扣好袖釦，“你先出去工作吧。”
沈寄柔本來因爲等得有些不耐煩，臉上的表情實在算不上愉快，聽到身後“咔嚓”的開門聲, 慢慢回頭, 對着緩步走過來的人矜持一笑, “忙完了？”
雖說以前因爲顏成峰跟沈炳承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去過沈家幾次, 但是對於這位沈小姐，他竟一點印象都沒有。說實話, 顏川溪很不喜歡她的自來熟，但還是回以微笑，淡淡應了一聲。
沈寄柔卻像受到很大鼓勵似的，在他坐在她對面之後，很快地打開精緻的飯盒，推到他面前。
“趁熱……現在應該不會熱了，趕緊吃飯吧。”
顏川溪盯着她做的飯看了好一會，纔拿起筷子。
沈寄柔做的魚，沒有她做的香脆。
夾了一筷子米飯喂進口中……嗯，不像她做的那麼粒粒晶瑩、香氣怡人。
還有排骨煮得太爛，豆角又太鹹，顏川溪在心裡默默比較並嫌棄着，嘴角的弧度卻不經意擴大。
“好吃嗎？”沈寄柔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看他露出一絲笑意，以爲他吃得還算開心。
顏川溪放下筷子，認真看她，淡淡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沈寄柔一怔，笑得明媚，“我想聽讚美的話。”
“唔，”顏川溪擦了擦手，“飯很可口。”
沈寄柔還未來得及謙虛，便聽到顏川溪疏淡的聲音，“沈小姐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嗎？”
笑容一瞬間僵在臉上，沈寄柔咬了咬脣、聲音發澀，“知道是知道……不過我覺得，結婚之前，一切還說不好。”
顏川溪連眼皮都沒擡，心道果然“虎父無犬女”。如果是她，一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沈寄柔等不到他的回答，故意輕鬆道，“你難道不是這麼認爲的嗎？”
顏川溪沒有任何緩衝跟停頓，而是直截了當，“我不是。”
“那你是怎麼想的？”沈寄柔聲音小小的，隱隱透着不安。
就像在……對心愛的人示弱。
男人對於女人的示弱本身是不會反感的，甚至會產生一種強烈的保護慾望，只是這種情緒，當對着面前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女人時，顏川溪一點都沒產生，相反地，他覺得她這樣有些做作。
顏川溪這時候擡起頭看着她，沒再有任何顧忌跟保留，“不管你爸爸跟你說了我的什麼好話，不管你這麼降低身段爲了什麼，我都只會跟她一個人結婚，我一點都不想嘗試腳踏兩條船。”
“而且就算我那麼做了，我最後的選擇也不會是你的，沈小姐。”
沈寄柔輕輕閉上眼，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然而當她睜開眼，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時，聲音不由高了幾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的。”
顏川溪倒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一時有些語塞。
“我到底哪裡不如她？身材、樣貌，還是工作能力？”
顏川溪面色疏淡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
都不如她。
顏川溪精密的大腦計算了一下他如果這樣講沈寄柔不當場哭出來的概率有多大，沒把真心話說出口。
但他顯然也不是會勸慰說“你其實很不錯”的那種男人。
“我只能說，你不滿足我對未來太太的幻想跟要求。”
“哪裡不滿足？”沈寄柔窮追不捨。
顏川溪這時低頭看了一眼剩餘的飯菜，由衷道：“就拿面前的飯菜來說，每一樣都不合我胃口。”
“這個我可以慢慢學。”
顏川溪有些頭疼，“不是飯菜的問題。”
沈寄柔這下突然懂了，他的意思是他不能接受她是她這個人本身的問題。
嘴巴一扁，眼淚就掉了下來。
某人頭痛欲裂。
咔嚓。
會議室的門毫無徵兆被推開。
Daisy掃了一眼正哭的梨花帶雨的沈寄柔，又看了一眼冷靜無比的BOSS大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人已經來到了門口，內心哀嚎不已，這根本就是——被、fire、掉、的、節、奏、感、啊。
沈寄柔正雲裡霧裡地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哭下去，原本淡然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已經“滕”地一下站了起來向門口疾步走去。
裴詠怡親自驅車到“原地”，藉口讓顧依岸陪自己轉轉，好不容易纔把未來兒媳婦拐到公司門口，又好不容易連哄帶騙地讓她來到十九樓，看到的居然是這樣的畫面，真是……太棒了啊！
某位無節操的媽媽，非常想看自己兒子哄女朋友的樣子，想想就特別讓人期待不已。
但是……現實總是無情的。
顏川溪走上去，看都沒看自己掏心掏肺地爲兩個人化解矛盾的母親大人一眼，扣着顧依岸的手腕，直接將人拽進了總裁辦公室。
留下三個女人，六目相對。
總裁辦公室門後。
顧依岸低着頭不去看他，現在她的血液還是凝固的，她今天還是第一次知道，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那麼能刺痛她，一瞬間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冷意跟無力感貫穿整個身體，讓她剛剛只能佇立在原地，一步都動不了。
她遲滯的大腦甚至現在纔來得及想，那個女人是誰，跟他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在他面前哭的那麼傷心，如果她們不來打擾，他是不是會像對待她一樣去擁抱甚至親吻那個女人……
眼中的世界瞬間傾斜。
顏川溪矮下|身子，一手繞過她的腿彎，另一隻手從她腋下穿過，已經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顧依岸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襯衣袖子，待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懊惱地鬆開手，便清楚地聽到來自上空的他的低笑。
“你放我下來！”她輕斥。
“不、放。”暫時不放。
他極緩慢地吐出這兩個字，邁開大步走到柔軟寬大的沙發旁，輕輕將她擺成坐姿放在沙發上。
做完這一切，顏川溪在她面前慢慢蹲了下來。
他比她高太多，即使是這樣半蹲的姿勢，他也只比她低不到十公分。
彼此用從未嘗試過的角度注視着對方。
他的睫毛本就不算短，這樣的角度看下來更顯濃密細長，他眨眼的動作顧依岸看在眼裡，心裡面竟然覺得癢癢的。
顏川溪維持這個姿勢一直看着她，看她的眉眼，小巧的鼻子跟嘴脣。
果然……每一個角度都很動人。
漸漸地，顧依岸被他盯得不自在，偏開視線。她沒意識到已經有一個問題，也許是很多問題都被她拋在了腦後……
她現在僅剩的兩種情緒，一種是侷促不安，另一種是她完全沒辦法控制的，心跳加速的感覺。
顏川溪自然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這會看她不想看他的樣子，這纔想起他剛剛貌似只顧她來看他的驚喜若狂，竟然忘記了要解釋一下剛剛的事。
他輕咳一聲。
顧依岸依舊不看他。
“那個……”誰來告訴他要怎麼解釋“他明明什麼都沒做一個女人卻莫名其妙哭了還哭的那麼傷心”這種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