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裡不敢提及半個字的秘密,忽然吐露出來,春心只覺得心口頓時輕鬆下來。
實在是壓得太久了,雖說並沒有人懷疑過她的來歷,一般人也不會想到那方面,但她始終無法徹底放開。
那些來自現代的詞彙,除了在心裡以及沒人的時候纔敢念上兩句,其餘時候她是一個字也不敢提的。難道要她去跟人說火車比馬車更舒服更速度麼,還是說男女結婚離婚再結婚在離婚比吃飯還容易?或者說你別怕,就是肚子里長了點東西,我給你切開掏出來?
“還真是驚世駭俗。”嘉禾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春心的手指,懶洋洋的問,“那你可有成親?”
“……沒嫁出去。”春心嘆氣,“沒合適的,不想隨便嫁出去。”那些男人演技太差,讓她想要裝作不知道他們的意圖都難。
“恩,很好。”嘉禾滿意的頜首,抱着春心起身,“我那大舅哥也該回來了,有些事情……”
他話音未落,門口就響起了全的聲音:“主人,尋軍師求見。”
春心瞪了一眼嘉禾:“還不放開我!”喵的,還抱上癮了這傢伙。
嘉禾的迴應是鬆開了攬着春心腰肢的大手,轉而摟住了她的肩頭,對門外的全說道:“請尋軍師進來。”
“喂!”春心磨牙,他是生怕老哥會過得太開心麼?
不過,就算是掙脫也晚了,春尋就在門外,一擡腳就走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妹妹被那個混小子摟在懷裡,如何掙扎也無法掙脫。
這怎麼看都像是有人要欲行不軌啊。
“放手!”原本溫和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寒,在迸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春尋已經抽出了腰間的軟劍,不由分說的襲了上去。
“喲,好嚇人。”嘉禾攬着春心向後退,笑嘻嘻的擺手說道,“大舅哥先別急麼,聽完妹夫的解釋再動手也不遲。”
還有什麼好說的,人家一再警告你不許碰人家妹妹,你當做耳邊風也就算了,偏偏還當着人家的面大碰特碰,碰個不亦樂乎,人家不動手都對不起手裡那把劍。
春心無語,嘉禾是酷愛走鋼絲麼,凡是能惹怒老哥的事情,就沒有他不做的。可鬱悶歸鬱悶,她還是不得不開口:“哥,你們先停手,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春尋畢竟還沒失去理智,聽春心開口,他終於停了下來,只是並未收起軟劍,大有隨時都可能在嘉禾身上開個口子的架勢。
只是,聽完春心的講述後,春尋的目標已經不是嘉禾了,而是今晚可能會出現在他營帳內的紅羅姑娘。
“我說大舅哥啊,你這魅力真可謂無邊,人家紅羅姑娘爲了你真是煞費苦心……咿,好可怕,我不說了還不行麼。”小心的推開指向自己的劍,嘉禾仍舊是一臉不正經的嬉笑,“紅羅姑娘這一片癡情,怎能不好好回報呢?”
“你想怎樣?”春尋臉色冰寒,今日若有半點差池,心心這一生就毀了,他就算是將那惡毒女子切成千萬片也不足以消除心頭之恨。
重新坐回自己的大椅上,嘉禾兩手輕鬆搭在膝蓋上,輕鬆笑道:“既然她那麼想要男人,那就給她一個男人。大舅哥,難得在這軍營之中還有如此美人送上門來,你真該好好珍惜的。”
一邊的春心立刻不小將手裡的茶杯跌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嘉禾點點頭,補充一句:“當然,蛇蠍美人就算了,確實應該敬而遠之。”
入夏,不光天氣熱了起來,天色也暗得越來越晚,足足到了亥初,這天才算是全黑了,而春尋在嘉禾營帳裡也一直密談到深夜才走了出來,踏着火把帶來的晦暗光線走回自己的營帳。
有風自東南襲來,卻絲毫不能帶給人清爽,風中夾雜着悶熱的氣息,似乎要下雨了。
這麼大熱的天氣,有盆涼水沖洗一下,真是再舒服不過的事情了。
紅羅走出了自己的營帳,擡頭望望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光的天空,再轉過頭看了一眼漠厲營帳的方向,緩緩邁出了腳步……
“靠,敢情她真正喜歡的是漠厲?”躲在角落裡的春心瞪大了眼睛,敢情還真有人會喜歡漠厲那傢伙。喵的,她以爲那種長得夠有型,可性格脾氣只能讓人敬而遠之的男人只可以遠觀而不可褻玩呢,原來還真有人會不光貼上眼珠子,還貼上心的。
因爲紅羅營帳外正好有一支火把,所以她看得很清楚,紅羅最後一眼看的是漠厲營帳的方向,那帶着一絲留戀的毅然,怎麼看都不能只當做是爲了完成任務而下定的決心。
所以,是爲了漠厲,紅羅才甘願去勾引老哥的麼?
春心冷笑起來,你妹的,爲愛獻身,你很偉大是不是?不好意思,你找錯人了!
天際隱隱有雷聲傳來,看來是快要下雨了。
“走吧,雨要下起來了。”嘉禾點點春心的額頭,視線再也沒往那邊轉過。
確實是下雨了,雷電撕碎了天空,大雨直下了一整夜才停住。
下過雷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傾心,春心難得起了個大早,在營帳外伸展懶腰活動了幾下,扭頭對站在身後的嘉禾說:“知道爲什麼雷雨後,呼吸起來格外舒服麼?”
“舒服?看來你的心情不錯。”嘉禾笑着看向了東邊春尋的營帳。
“錯,不光是心情問題,雷電會將空氣裡的……算了,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春心本想賣弄賣弄臭氧層,電離子之類的現代科技,忽然發現自己有點對不起自己的化學老師,只好簡單明瞭的說,“反正就是打雷會讓空氣變得新鮮就對了。”
嘉禾挑眉,看了春心片刻,忽而笑了:“小春心,你自個兒也不知道了吧?”
“要你管?”春心直接白他一眼,“反正比你知道的多。”
不過,空氣確實不錯,心情也很不錯呢。嘉禾笑着眯起了眼睛,伸出手去,握住滿滿一把陽光。
竟然會將如此要命的秘密告訴他,他的小春心終於對他敞開心扉了呢。
不過,顯然並不是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
比如,春尋。
一走出營帳就看到嘉禾和春心長在一起有說有笑,他的眉頭就緊緊皺在了一起。以他那敏銳的觀察力,豈會察覺不到在嘉禾與自己妹妹之間已經有某種危險的關係在蔓延。
可這個嬉皮笑臉的,性情古怪的男子,絕不是一個合適的妹夫人選!
“心心,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來,我給你梳頭。”
春心立刻應了一聲,幾步跑回老哥身邊,笑嘻嘻的說道:“簡單點就好,我還要看戲呢。”老哥這雙手有如神助啊,當初給她綁個辮子都能抓成鳥窩,如今卻是能隨隨便便就梳出各種髮式。
心情不好的人不只春尋一個,比他心情更差的人有的是。
比如過了一夜已經徹底恢復正常的忠,以及全身都不舒坦的全。
“是王妃吩咐的。”全眉頭已經擰成了死疙瘩,雖然已經洗過手,而且不止一次,可一想到……
還是別想了。
“恩……”忠低頭,對於這位王妃,他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嘆息。
但心情最不好的人絕不是他們。
紅羅圓睜着眼睛望着上方。
上方是灰白色的營帳,但她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白色。
前半夜的只是肉體上的痛苦,後半夜卻是精神上的折磨。那個男人足足折騰了她兩個時辰後才昏然睡去,可她無論如何卻也無法睡過去,哪怕身心俱疲。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若是下午得手的話,她或許就不必躺在這裡了吧,或者說,會晚一些躺在這裡。
春心!
一想到這個名字,紅羅就忍不住想要咬牙。她真的看到了,她看到了主人不止一次的將視線投向那個粗野無禮的死丫頭,她也第一次看到主人臉上出現過那麼多表情,一切都是出於那個死丫頭。
只是,爲了主人的大局,她不能殺了那個丫頭,至少現在還不能。
可爲什麼失手了呢?若是那丫頭失身,想來主人也會收回一些注意力吧,一個不潔且無恥的女子,主人自然不會再在意的。
算了,即使是在春心身上失手了,她還能幫到主人,這就夠了。
可當天亮之後,紅羅才發現,自己連這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她以爲自己只是一夜未眠眼花了而已,可她無論如何打量,睡在她身邊的男人都不是她原本的目標。甚至,她覺得這個男人跟騎兵隊的那個名叫迪猛千總長得很相似。
所以,她將頭轉開,將視線投向了頭頂的帳頂。
“哥,迪猛一天到晚一身泥,就算他不想跟卡哈爾擠,你也不能湊合着讓他睡你牀啊,我看你的牀單要換新的了。”
“卡哈爾受傷不能亂動,迪猛手腳重,我可不敢讓他去照顧卡哈爾,還是我親自照顧比較穩妥。”
“算啦,那傢伙到現在都還沒起牀呢,肯定是你的牀太舒服,他不捨得起來。忠啊,去叫迪猛起牀。”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是那麼的令人生厭,令人驚恐。
紅羅終於無法再欺騙自己,睡在她身邊的人確實不是她要找的尋軍師,而是騎兵隊的迪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