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州城門前,蒙動恭恭敬敬的與安心行禮告辭:“安公子慢走,一路上多蒙照顧,在下定將銘記於心。”
“銘記倒是不必了……”安心苦笑着擺手說道,“只要春掌櫃滿意就好。”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要跑到哪裡去,反正他們是一路催着他快些趕路,快些再快些,原本五天的路程竟然三天半就趕完了。
謝天謝地,只要那位春掌櫃別再回來嚇得他魂飛天外就好。
春心和蒙動沒有進城,直接順着城外的大道繼續北上。
“喂,你看你把人給嚇的,送咱走跟送瘟神似的。”蒙動沒好氣的瞪着春心,“我堂堂蒙家四爺,還從來沒人把我當成瘟神恨不得我趕緊走過。”
春心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好意思說,那我壓榨他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反抗,回回都是讓我去扮惡人,然後你再在後邊補充一句‘一切就都麻煩安公子了’,呸。”
“橫豎你話都說出去了,我還要你把話收回不成?”蒙動輕哼了一聲,拍拍背後的車壁,提高音量喊道:“師傅,快點,我們要趕路。”
外面立刻就響起了車伕的呼喝聲。
這一路上,他們總共只遇上了兩撥來尋他們的人,畢竟現在春寒料峭,越往北越冷,蒙家以爲他們會去個好點的地方,怎麼也不能往極北嚴寒之地去纔對。
不過,還是要儘快趕到才行啊,他們誰也沒去過遠北關,只是聽去過的人說路上至少要近一個月的工夫。
“貨車走的慢,咱現在至少落後第一批藥七天,要是咱們趕的快,說不準能追上幾天,趕在他們把藥交上去之前追上他們也不是沒機會。”蒙動說着,不由得鄙視的看了春心一眼,“要是能丟了馬車,一路騎馬奔馳,就更快了。”
“是啊是啊,對不起啊蒙少爺,我拖您後腿了,向來都是別人帶我騎馬的,我從來沒自己騎過馬,只能坐馬車。”春心拉長了聲音說出蒙動沒說出口的話,“要不你先騎馬衝過去,我過幾天也能趕到。”沒辦法,她又不會騎馬,幾次騎馬也都是作爲附屬品被人攜帶的,要是讓她縱馬奔馳,不一會兒就變成被馬奔馳了。
讓她一人趕路?蒙動搖了搖頭,這麼遠的路程,這丫頭只是一個弱女子而已,哪怕有幾分小精明,有那麼點保命的小手段,他又怎麼能放心的下。
不過,不得不說,雖然邊關告急,但昌國國內倒是平和的很,從利州出來十幾天,一路上竟然半點波瀾也沒遇到過。
春心趴在車窗邊發呆,小說裡不都是會出現各種意外事件麼,什麼跟舉止怪異的人發成矛盾啦,跟江湖少俠或者微服的王爺王子不打不相識啦,或者最土最俗的遇上強盜啦之類的。
可他們這一路上什麼都沒遇上,唯一勉強可以說是事件的就是有天路過兩輛撞在一起的馬車,只可惜她沒楚石頭那份本事,不能一手一輛將那車子分開。
“前面有茶棚,先歇會兒,然後接着趕路行不?人不累,馬也得歇啊。”外面傳來了車伕的問話聲。
“知道了,待會兒停那邊吧。”蒙動應了一聲,同時將視線從春心身上移開。
她瘦了,雖然精神一陣很好,但也難掩倦容。從利州出來這十幾天,一直都是在拼命趕路,連他這成年男子都有些受不了,難爲她一個小姑娘竟然能忍下來。
這就是她說的可以爲朋友兩肋插刀麼?蒙動低下了頭,雖說這一路上沒起什麼波折,可路途遙遠,誰能保證後面的路也這麼順遂?況且遠北關現在正在打仗。她也不是無知的普通女子,可明知如此,她還是來了。
“喂,車停了,發什麼呆啊?”見蒙動低着頭不吭聲,春心踢了踢他,“是不是已經累的撐不住了?撐不住就說,我不會笑話你的。”
“死丫頭少看不起人,我堂堂七尺男兒會熬不過你一個小丫頭?”蒙動擡頭,一邊下車一邊抱怨,“你一天不跟我作對會死啊?”
“會死啊,無聊死的。”春心說着也下了車。
茶棚很小,老闆是個又黑又壯的漢子,簡陋的草棚下有三五張破舊木桌,大鍋裡煮着勉強有一絲茶香的苦澀茶水,籠屜裡蒸着饅頭和牛肉,這就是他所能給路人提供的一切了。
一進茶棚,春心忍不住先擡頭看了看頭頂上方,因爲她又忍不住想起了當初跟蘭悠蘿去利州的路上,在路上的一個茶棚裡看到了一枚飛鏢。後來才聽蘭悠蘿說,那枚飛鏢是出自蘭悠蘿的父親,也就是她老哥的師父兼岳父之手。
“看什麼呢?”蒙動奇怪的問了聲。
“隨便看看。”春心收回了目光。
這個茶棚裡什麼都沒有,上頭就是普通的草棚,還破了個幾個洞,不算太熱烈的太陽光順着洞鑽了進來。棚子裡有五六個人歇息,看起來都是過往的行商,但也有……
“誒?楚,楚楚楚哥哥?!”春心瞪大了眼睛,沒錯,竟然也有熟人。
背對着他們坐的楚河聽到呼喚轉過頭去,濃眉不禁微微一挑:“小春。”
春心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楚河,連忙三兩步跳了過去,笑眯了眼睛問道:“還真是巧,你怎麼在這裡呢?”
這傢伙似乎還是像過去那樣石頭一塊,看來即使結婚生子也不能改變他了。
自從那年參加了楚河的婚禮後,有一段時間,她是努力避開的。畢竟那種喜歡的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狗血橋段實在讓她提不起心情來,直到後來,老哥也成親了,忙的事情也多了,時常不在家,她和楚河之間的聯繫也就越來越少,只能偶爾從老哥口中聽到他的消息了。
很多次,她有想過,若是再遇見楚河,若是楚河看到長大了的她會是什麼情景。但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不露聲色的將自己全身上下檢視了一番,衣裳有點亂,畢竟在馬車裡晃悠了幾天,想要跟出門逛街似的那麼光鮮亮麗根本不可能。衣裳算不上賞心悅目,估計臉上頭上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不過,算了,她又沒打算時隔多年再跟楚河發生點什麼曖昧。
是啊,已經時隔多年了,當初剛認識楚石頭的時候,她還是個八歲大的小蘿莉,如今過完了十三歲的週歲生日,已經算是十四歲的少女一枚了。五年多,將近六年的時間啊,這時間真不是個玩意兒,怎麼就過的這麼快呢。
“怎麼會來這裡?”楚河嘴裡問着,目光卻落到了跟過來的蒙動身上,他自然是認得蒙動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絲疑惑。
“這個,這個嘛……”春心撓着頭乾笑起來,移開視線卻發現楚河身旁還坐着一名女子,並不算十分耀眼,但柔和秀雅,令人心生好感,見人家正對自己笑得溫婉和善,她稍微收斂了下,笑問楚河,“楚哥哥,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她會是楚石頭的妻子麼?
楚河看着春心,幽深的眼眸看不出什麼情緒,淡淡的說道:“這是我的妻子,王氏。”
“好久不見,春姑娘。”王氏淺淺的笑着,聲音還是那麼柔軟,“早就聽說過你了,今天總算有緣得見真容。”
“好久不見?”春心挑了挑眉,她只見過這女子一次,就是在楚河成親的那天,只是,那天明明隔着一層蓋頭的,這女子怎麼會認出她的?
當初,她不想看那滿眼的喜氣洋洋卻不小心闖進了楚河的新房,也聽到了新娘的不安和緊張。
原來,這就是那個一心爲楚石頭考量,甚至連怕楚石頭不樂意這門親事,爲了不讓楚石頭爲難想自行退親還怕耽擱楚石頭名聲的新娘啊。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會鬼使神差的開了口,還說楚石頭很樂意成親。
王氏輕聲笑道:“雖說過去了這幾年,可我一直記着你的聲音呢。當初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胡亂說話,倒是讓你見笑了,不過,當時我心裡七上八下,惶恐極了,多虧有你陪我說話。”
“呵呵……我只是太莽撞了到處亂跑。”春心乾笑,忽然覺得那些事情都是很遙遠,遙遠的有些模糊的事情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我哥說我已經有了個小侄子呢,小侄子在哪裡?”
當時的她只說世上好男人千千萬,她不缺這麼一個已經有了主的,只是,她那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將來會喜歡上跟楚石頭基本上除了性別相同以外其他哪裡都不同的嘉禾吧。
“立兒他還小,我們沒有帶他出門。”王氏說着看了眼身邊的楚河,心裡有些納悶,夫君平日裡寡言就算了,怎麼遇見春姑娘後越發的不肯開口了?春姑娘似乎是和旁邊那名年輕公子同行的,她還這麼小,總不至於已經出嫁了吧。
“小春,怎麼會來這裡?”楚河眉頭微皺,春心有沒有嫁人,王氏不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
“我說楚哥哥你怎麼還跟一塊石頭似的,我剛剛沒回答,你就不要再問一遍了嘛。”春心拉長了臉,“反正不是出來做壞事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