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烏梅縣的存糧不足五千斤,陸晴川覺得難以置信,“今年不是所有的生產隊都大豐收了?糧站怎麼會沒有存糧?”
洪主任冷笑道:“還不是那幾位鬥得厲害?爭着搶着打糧食的主意。現在啊,就兩種人厲害,一種是抓兵權的,另一種是抓糧食的。”
的確是這樣,陸晴川不禁擔憂起來,他們這個鬥法,會不會對李大伯和遠征哥哥產生影響?
“小陸,那山貨還換嗎?”洪主任再三追問,陸晴川搖搖頭,“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吧!洪叔叔,謝謝你啊!”
告別洪主任,陸晴川還是去了糧站。形勢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極有可能出現一損俱損的情況,既然陳博跟李民樸是一夥的,不能讓他出事。
“陳叔叔!”陸晴川敲開門,陳博笑呵呵地叫她坐,“上次那事......”
“哦,我剛剛去過洪叔叔那裡了,大致情況他已經跟我說了。”陸晴川起身接過陳博手中的茶,喝了兩口,把缸子放到了桌上,“這次來是給你送東西的。”
她從貼身的娃娃衣裡取出舉報信,交給了陳博。
陳博看完臉都綠了,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呵,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現在生氣又有什麼用?陸晴川問道:“筆跡你可認得?”
“不認得,但上面落款的人我認得,他是西省調過來的。”陳博的眼鏡反射出冷冰冰的光,“想必黃芸芸跟他有關,否則,這東西不是跑到她辦公室去。”
“這時候想辦法還來得及嗎?”陸文忠被批鬥的樣子重現,陸晴川不由得緊張起來。陳博冷笑道:“有那麼容易被他們抓住把柄,我也白混了。我早就曉得有人揹着我作妖,只是一直沒有證據,這下終於確定了。
陸晴川不敢多問,這些大是大非於她而言,知曉得越少越好。
到了龍潭鄉,她特地去了趟郵電所,果真有她的信。小鄭很細心,出門送信前把信交給了他同事,免得陸晴川跑空。
她按照慣例買了三斤肉,還給周冬桃買了兩罐麥乳精,身體太虛弱,怕生孩子時出意外。
從供銷社出來時,她見到了鄧大爺的牛車停在路邊,便上前去打招呼,遠征哥哥在信裡一再交代,一定要替他好好謝謝鄧大爺呢!
兩人寒喧了幾句,陸晴川向他道謝,“鄧大爺,我未婚夫說你送的臘雞味道很好。”
鄧大爺抽着葉子菸,笑得憨戳戳的,“喜歡就好,謝就不用了。一隻雞哪比得上那條珍珠項鍊?你大娘戴了這一段,咳嗽的毛病真的好轉了。好東西就是好東西。”
聽得陸晴川心花怒放,她也是前世聽人說的,想不到真有用。能幫到別人,也是一種快樂。
“上次你不是說要去五強縣賣折耳根的嗎?我幫你問過了,那邊有私人要,我跟他熟。你挖了洗好,曬乾一下水分就成,那邊的人喜歡涼拌來吃,晾太乾不止划不來,吃起來還跟嚼牛草一樣。”鄧大爺邊說邊趕着牛腦殼上的牛蚊子,“聽說價錢不差,有兩角多呢!”
那確實不差,那麼大半坡,估計得挖兩三百斤。
一聽說有錢掙,陸晴川渾身上下都是勁。第二天就帶着陳小鳳、莫寶珍上山了。
她一鋤頭下去,挖出一大團折耳根,又白又嫩,每一條足有納棉鞋底的繩子那麼粗,挖完這裡,她們賺大發了。
“哎呀,這什麼啊?臭死了,不行不行,我想吐了。”莫寶珍捂着鼻子直叫喚。
纔好了幾天,又開始作了。陳小鳳不滿地盯着她,“不想幹是吧?那好,我去跟曹格里講。”
莫寶珍馬上慫了,“別別別,我挖還不成嗎?”
陸晴川陰在心裡笑,老實巴交的鳳姐姐居然也學會威脅人了,真的又意外又驚喜。她見莫寶珍挖幾下就乾嘔幾聲,不想爲難她,讓她回去砌芋頭牆。掙要掙,糧食也要備好。
下午周雪娥也來幫忙了,現在隊裡沒上工,她閒着也是閒着,不如來湊個熱鬧。
“雪娥,這裡應該能挖出百把兩百斤來,你說要不要跟隊裡分啊?”陸晴川故意問道。、
周雪娥一雙小手特別麻利,從土裡把折耳根清理出來的速度看得人眼花繚亂,“分、分個屁!”
破天荒聽她爆粗話,陳小鳳忍不住笑起來,“雪娥,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還會說屁!”
“不敢、當、我媽說。”周雪娥回答得一本正經,她現在一次能說五六個字了,比以前利索多了,“辛苦、挖的,咱、不分。”
陸晴川心裡有了底,“好勒,那就聽你的,不分,賣了錢咱自己帶着,買好吃的。”
陳小鳳說道:“幸虧你說這話莫寶珍不在,要不然,說不定賣的那幾個錢還不夠她一餐吃。她來我們組這幾天,米都吃折了一大截。”
“能吃是好事,證明身體好。”其實陸晴川看到莫寶珍吃東西也怕,餐餐吃三、四大碗,吃得那幾個男知青眼睛鼓得像銅鈴。每每這個時候,曹格里都恨不得搶她的碗,“還吃還吃,照你這麼個吃法,我們喝粥也熬不到月底。”
“我再吃一碗,就一碗。”莫寶珍三下五除二把碗裡的飯全灌進肚子裡,然後再盛上滿滿一大碗,並用飯勺壓得緊緊實實的,一碗能頂兩碗。
陳小鳳每餐念一遍,可陸晴川能怎麼辦?總不能不讓人家吃飽吧?
“她那大胃口,就是每次糧食不夠了,故意在猴子坑晃一圈,然後被罰一次吃十斤紅薯撐大的。你們看她,個個月青黃不接時,就騙紅薯吃。這下終於輪到我們被禍害了。”
陸晴川曉得陳小鳳在雲市就跟莫寶珍不對付,也不好多說。
這時,只聽到半山腰上傳來一聲野獸的嘶嚎,緊接着是響徹山林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