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蘇小喬一邊走着一邊不知所謂的胡聊。路過一家音像店時,我停住了。
“歇一會兒吧,我說?”我提議,她馬上同意了。
正巧,音像店外的便道上有長椅,我就和蘇小喬坐在那裡。裡面傳出了一陣鋼琴曲。
“Cannon in D。”我說。
“你懂這玩意?”她頗爲詫異,“我是說,古典音樂?”
“不懂,就是電視裡廣告上見過。但是覺得很好聽,就特意查出名字來,還下來了完整的。”我聽着店裡傳出的音樂,也試圖聽出是誰演奏的版本,“帕赫貝爾作曲。”
“不如進去看看?”她說着已經開始邁步了,還拽着努力試圖聽出這曲子究竟爲誰演奏的我。
我們進到音像店,老闆眼皮擡了一下繼續忙他的。對我們實在不熱情。我倒也樂得自己看看。
迎面第一排就是流行歌曲的架子。我用目光尋找着有沒有***的字樣。她告訴我我先看着,等會兒她。我說可以,她就一個人走到裡面去了。我看了看***不在第一面架子上,就又到第二面看了看,有一張***的《神的還在都在跳舞》。我拿過來端詳半天,是大陸版的,臺灣版的其實已經有了,大陸的就更不需要了。我把封面全部看完才把CD放回去。這時她回來了,手裡抱着幾張CD。
“買的什麼?”我問。
“嘿嘿,結賬去吧。”她沒說,我只好和她一併去找那個懶懶散散的老闆結賬。
我本來想付款的,可是她死活不願意,說這是她送人的禮物,我掏錢就不是她送的了。我只好悉聽尊便。
和她抱着三張CD走出來時,她把其中一張遞給我說:“喏,這個是給你的。”
我接過來看了看,寫着《莫扎特:鋼琴奏鳴曲全集》。
“也不知道有沒有你說的,呃——Cannon in D”她有點擔心的對我說。
“這個啊,我回去聽聽就知道了呀。總之,很謝謝你。”我想,既然是禮物,不好讓送的人失望。
“不要客氣。聽古典音樂對人好的。我也買了一張。”她高興的舉起自己那張。
“還有一張呢?”我問。
“說過了,是送人啊。再者,你也不認識。”我把兩張CD都放好轉身要繼續走。
“店裡有***的專輯嗎?”她突然問我。
“很遺憾,只有一張。”我說。
“叫什麼?”
“《神的孩子都在跳舞》。”
“神的孩子……”她像是想找出什麼線索一樣。
“指的哪個神?關乎信仰嗎,還是別的什麼?”她很天真的問。
“這個不知道。不過名字是蠻不錯的。用的是村山春樹一個小說的名字。”
“噢。”
“那個小說倒是非現實主義的,故事暗藏隱喻。我覺得,隱喻中就多少有信仰的色彩吧?儘管作者本意倒不是勸人出家。”
“唯心主義者?”
“你說誰?”
“自然是問你,問別人你恐怕也不會知道。”不過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清楚。沒想過這些。沒有想過給自己站定什麼立場。”我如實說,“立場自然都是相對的,我要是站住腳勢必就要不同的意見蜂擁而至。我又不喜歡與人爭辯。而且,什麼主義都好,都不關乎我生活這點事。”
“但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者。嗯,唯心主義形而上學!”我不知道她從哪裡聽得的這些。
“嗬,倒還蠻極端的。”我不置可否。
“哎呀,可我就是忍受不了有人說這種思維是完全錯誤的,有悖宇宙自然的。”
“呵呵……”我傻笑着又覺得太過敷衍,就補充說:“你覺得什麼是宇宙自然什麼就是唄,誰能說得清楚。”我不知不覺說了句她喜歡聽的話。
“我說,你知道嗎,我就是不信神啊,佛啊什麼的。”
“嗯。很難相信耶穌是怎麼和如來相處的。”
“呵呵。對啊!”她今天一直比較興奮,“哪個宗教都說自己信仰的主是主宰世間萬物的。那天上還不亂了套。”
她似乎覺得還不夠:“要是大徹大悟的如來佛祖跑去找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可憐人兒搶地盤,你說你能想象得到嗎?又是伏羲女媧,又是亞當夏娃,還有造物主。我去……你能想象,這些人踩着雲彩在天上飛來飛去做什麼嗎?”她歪着頭狡黠的笑着。
“書上的話,是裁判人間是非,爲了公平。”
“是的,沒錯。書上就是這麼寫。”她點着頭,“裁判人間,掌握公平。能想象神們恬着啤酒肚,穿着裁判服跑來跑去時而怒不可遏的吹哨子那樣嗎?就是足球比賽的裁判員那樣?”
我覺得她儘管是在極力的開玩笑,反而讓我感覺她在掩飾什麼。她的情緒很激動。說的話也過激。
“什麼時候開學?”我問。
“昨天本來去玩的,可是最後卻鬧得很不愉快。”她臉色突然從剛纔的大笑黯淡了下來,我知道她是有話要說。
“這樣啊。”
“其實我做人還蠻失敗的……”她苦笑着搖頭。
“也許,你朋友愛聽CD?”我說,然後她又笑了。她總是笑,自從我見到她。總是笑的那麼好看,讓人懷疑是如何練就的這神魔不侵的笑。
我也不清楚她傢俱體在哪裡,就順着路走,反正這是一條大道,沒有太多分支。
之後的十餘分鐘我和她都沒有說話,最後她告訴我到家了。
“這裡,”她指着一座老樓,和胖子家的很像,“這地方不怎麼樣,不過去了就知道里面有多熱情,你要想來隨時可以,我肯定好好招待!”
我說一定,然後和她揮手告別。
大概她向前走了四五步後,突然回過頭來。
“其實我很喜歡你!”她做了個誇張的手勢。
我感覺空氣都有點凍住了。突如其來的表白多少讓我慌了手腳。
“我說,那個…...”我頓了一下,“要是有空,來我們家那裡。你認識了,和你一起喂貓如何?”
“呵呵,以後不提就是了。”她的表情我讀不懂,心情我也拿捏不透,“其實我只是想把自己全部透露,那麼其它也無所謂。一起喂貓想必也是愉快的過程。”
我點點頭,愧疚固然愧疚,但是我也沒有好的選擇。
“我一定會去的哦!”只有聲音留在我的耳朵裡,她飛也似的上了樓。
我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一步學着她的樣子,踩着格子走。
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左腳……兩隻腳一前一後邁的很整齊,我想這樣的步調還很適合我,我還不想改變我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