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撒入一片朦朧昏黃的光,讓御賓所顯得神秘而安靜。
我推開一扇楠木雕花長窗,窗外是一處花園,遍地的奇花異草在月光下顯得妖豔而瑰麗。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猶如初雪降臨,簌簌皚皚,甚是絕麗!
不遠處的宮殿燈火通明,聽莫川說那是頤和宮,上次雙王大婚就是在那裡舉辦晚宴。這次皇帝生辰,應該也是在那裡舉行吧?
整個下午,我都在緊張中度過,在腦海中無數次的設想我們會以怎樣的方式重逢。時隔八月,八個月的分離,我們該會以怎樣的方式再見?燁,他會不會怪我?會不會恨我?
我的心被無數的未知數填滿!
上午那個領路的公公甩着拂塵一顛一顛地朝着我們所在的寢殿走來,老臉上掛着客氣老練的微笑。他一進門,就朝我們略略的淡施一禮,笑道:“各位貴客,皇上的生辰夜宴就要開始了,各位先隨老奴到頤和殿入宴吧!”
公孫鶴聲上前一步客氣的回道:“有勞公公帶路!”明媚的眸緊接着望了我們一眼,嶽鳴走至窗邊,拉過我的手,深邃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我,柔聲的問道:“手怎麼這麼冰涼?小薇,你在緊張嗎?”
“嗯,嶽鳴,我真的好緊張!”我點點頭,毫不掩飾的回道。
他的眸中有一絲難言的苦澀,但轉瞬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終,堅定的握着我的手,說道:“有我在,不要緊張。我會讓你完美的回到他面前!”
望着他篤定的眼神,我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於雙和莫川在門口催促着我們趕緊跟上,嶽鳴將一大包東西背在肩上。笑着拉着我的手,帶着步伐有些沉滯的我一步一步的朝頤和殿的方向走去。
夜幕下的宣國皇宮美得讓人炫目,燈火通明,煥若流霞的霓虹彩燈籠罩下的御苑宛若仙境。苑中一灣清池猶如青羅玉帶繞林而行,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小橋流水間的格調頗有江南煙雨的風情。微風過處,帶來滿園的縷縷清香。我遠遠望着被一池清泉圍繞着的那個宮殿,粼粼的波光倒映在白色的宮牆上,就像籠着輕紗的夢,那樣飄渺不真實。步履匆匆而過。轉眼之間,我們已經來到了頤和殿的宮門口。琉璃瓦的重檐屋頂,朱漆門。門頂掛着一塊牌子,四邊鑲金,上面刻着三個醒目的金字:“頤和殿”
頤和殿是宣國宮內除了皇帝的龍乾殿最華麗莊嚴的所在,殿中的寶頂懸着一顆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金頂紅門,古色古香的格調讓人不禁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今日是宣國皇帝凌延的生辰,也是爲了慶祝北川正式納入宣國版圖的日子。皇帝邀請了各國的來使和宣國的重臣,皇親貴族共集一廳,共慶此日。平時豪華卻空曠得有些冷清的頤和殿如今充斥着整個宣國最位高權重的人們。這些面帶喜悅的達官貴族們無一不在侃侃而談的皆是睿王這次的戰績。年紀輕輕的的睿王殿下所彰顯出來的戰術以及政治思想是他們最爲津津樂道的話題。他們有的在私下猜測着隨着練家的沉寂,皇后的禁足,皇上這次一定會藉機立睿王爲儲君。有的人在偷偷的交頭接耳。帶着幾分機警和臆測,說不定皇帝前些日子所謂的中毒不過是幌子,只爲了藉機將罪名落在皇后的身上,是而,皇后才得了管治不嚴。禁足面壁的後果。有的在阿諛的奉承北川一役是睿王殿下精心準備的送給皇帝生辰的賀禮。。。。。。
我跟隨在於雙和莫川的身後,選擇一個最爲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左側安排的是所有外國使臣的案几。右側是當朝重臣的位置。環顧一週,除了右側爲首的兩個席位還空着,其他的座位都已經坐滿了人。我安靜的坐在一個角落裡,眼神始終圍繞着殿中的衆人流轉,燁,他還沒有來嗎?
左側的使臣皆有些恭謹地端坐在席上,彼此間並無過多的交流。回想起上次雙王大婚的時候,北川國的皇帝還曾前來祝賀可是短短的四個月,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北川國的影子了。這多多少少也給其他的幾個小國帶來不小的震撼吧。
右側的大臣還在熱絡地互相談論着,只聞得殿外傳來一聲長唱:“燕王殿下,王妃駕到!”
殿內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場景頓時寂靜了下來,坐在席上的衆人紛紛起身恭迎,我隨着人羣站起來,擡眸望了一眼來人。燕王和他的王妃嗎?果然是兄弟,眉眼間的神韻和燁極其相似。但是那一臉邪魅的笑容和眼眸中的一抹狡黠卻跟燁相去甚遠。容顏是極爲清俊的,他穿着一襲墨色的錦緞衣袍,袍內的袖口處繡着銀色的騰龍,腰帶玉帶,手執象牙摺扇,頭戴金冠,極盡奢華。他的王妃則顯得清爽不少,簡單的飛燕髻,水紅色的曳地宮裝長裙,長相併非絕美,算得上不可多得的清麗,大家閨秀的樣子,宜室宜家。燕王攜帶着他的王妃極爲熱情的和殿中的衆人打着招呼,還特意走到左側跟各國的使臣攀談,極盡地主之誼。
我儘量的躲在最後面,避開和燕王接觸的機會。嶽鳴坐在我的身側見我有些緊張,伸手在案几下拍了拍我的手背。
燕王夫婦剛剛坐下不久,就聽得外面又傳來一聲尖銳的長唱:“皇上駕到!柳嬪娘娘駕到#王殿下,王妃駕到!”
聞聲的那一剎那,有一種閃電般的東西,銳利的穿透我的身體,讓我幾乎動彈不得。目光緊緊的盯着殿門口。
熟悉的身影,難忘的絕世容顏。
即使經過了兩百多個日日夜夜,那張熟悉的容顏隨着時間的流逝反而越發深刻的印在我的心裡,就像一道深刻的刻痕一般,無論經過多長時間都不會褪色,誰都無法將他從我心中抹去。
殿中所有的人都恭敬的站立起來,迎接宣國最高統治者的到來。皇帝步履穩健。身側跟隨的不是皇后,而是一個被稱爲柳嬪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嬌顏上閃爍着無比動人的欣喜,一雙如秋水般盪漾,如桃花般勾人魂魄的鳳眸帶着高高在上的盈盈笑意。而我由始至終都注視着一個點,彷彿這宮殿中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悄然隱去,只有我和燁遺然而立。
俽長淡漠的身形,糾結飛揚的長髮,薄薄微抿的嘴脣。還有那雙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黑色瞳眸如同璀璨的黑色耀石閃爍着熠熠的神光。這一切就如夢幻一般,毫無預兆的映入我的眼中,一下一下地撞擊着我的心。
直到有一種酸澀的感覺涌上心口。我的雙手緊緊地嵌進掌心,有淡淡的血腥氣息在掌中蔓延,卻是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心中的情感就好像巨浪,洶涌地拍擊了過來,有冰涼潮溼的東西從眼眶中噴薄而出。。。。
嶽鳴緊緊地拽住我不由自主想要走向他的腳步。他在我耳邊小聲的說着些什麼,可是我什麼也聽不到,我無法迴應,只因我的眼睛再也無法從那個孤寂的身影移開半分。
他的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他到底是將自己折磨到何種地步?我絕對不相信宣國的御醫會那麼無能,連皇帝最重視的皇子都無法治好。他是絕望到要自棄嗎?
心痛到無法遏制,每一次的抽痛都與呼吸同在,那些塵霧般繚繞的往事在我的心中劇烈的翻涌着。一點點連成串串的淚珠,貼着我的臉頰緩緩滑落。
地球自轉一次是一天
那是代表多想你一天
真善美的愛戀
沒有極限也沒有缺陷
地球公轉一次是一年
那是代表多愛你一年
恆久的地平線
和我的心永不改變
愛你一萬年
愛你經得起考驗
飛越了時間的侷限
拉近了地域的平面
緊緊的相連
緊緊相連
有了你的出現
佔據了一切我的視線
我愛你一萬年
伸手將臉上的淚水擦乾,側首望了一眼滿眼疼痛的嶽鳴,淡淡的說道:“嶽鳴,你說過會幫我的對嗎?請你幫幫我。給我一次華麗的迴歸!”
嶽鳴輕輕地掰開我緊緊深嵌入掌心的手指,眼中有迷濛的薄霧。美麗到極致的臉龐帶着一絲痛苦的糾結,而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笑道:“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對你說過的話,對你許下的諾言,此生,絕不會變!”
我不敢看嶽鳴的眸,那裡面有太多我無法迴應和承受的情愫。閉上眼認真的點了點頭,將所有的心緒都收進體內。
再一次望向燁的時候,我才發現了站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女子。那就是他的王妃吧?真的好美!白淨細膩的肌膚就像是陶瓷一般晶瑩透亮,高挺的鼻樑,嫣紅的嘴脣,那雙沉靜的雙眼猶如秋水剪影,明眸善睞。華麗的衣飾,高貴的氣質,一切一切都讓完美的令人窒息。只是她的神情卻是那樣的沒有生氣,猶如機械一般的跟隨在燁的身側,慢慢的走到右邊的第二張案几後坐下。
皇帝坐在高高在上的御座上,衆臣再一次躬身向皇上行禮。皇帝帶着威嚴的笑意輕輕的擺了擺手:“今夜是朕的生辰,是歡慶的日子,禮節就免了吧!”
殿內響起一陣道謝聲,場面開始恢復歡騰,絲竹之樂不絕於耳。有一衆的侍女魚貫而入,手中託着白瓷酒盞,恭敬的給每一位來賓添上酒水。
皇帝隨意的倚在御座上,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酒杯,伸向衆人,笑道:“感謝各位使臣遠道而來爲朕賀壽,今夜各位可以不拘小節,隨性而歡,君臣同慶!”
語畢,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所有的賓客都笑着朝皇帝敬酒,山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什麼的。殿中一片觥籌交錯,談笑聲,歡暢聲,絲竹的靡靡之聲在殿中久久的迴盪。
燕王殿下凌佑率先攜王妃出列,跪在玉階下恭敬莊重地說着賀詞,然後獻上賀禮。
有一衆的太監從殿外搬進一塊長三丈,寬一丈的東西進殿,殿中頓時一片寂靜,衆人皆好奇的望着那一塊被紅色錦緞蓋着的東西,眼中滿是探究。
皇帝亦是眼前一亮,望着殿中央那個長幅問道:“佑兒送給朕的賀禮如此龐大,讓朕好生好奇呢!”
“父皇,兒臣不才,不能像燁弟那樣領軍帶陣,爲父皇開疆拓土,兒臣只能儘自己的一片心意,爲父皇獻上我宣國現在的萬里河山詳盡的版圖!”眼中閃着自在得意的神采,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將紅色的錦緞拉下,頓時,一副描繪得極其詳盡細緻而生動的地圖呈現在衆人的眼中。
皇帝微微一怔,眼中有着欣喜若狂的笑意。衆是擁有無數的城池領土,但是從沒有一張地圖可以詳盡的向自己展示宣國的全貌。現在,這張巨幅的地圖卻是真真切切的描繪着宣國的美好萬里河山。他激動的從御座上走下來,手有些顫顫的撫觸着地圖的每一個角落。
“哈哈哈,好,佑兒送的這個賀禮正合朕心!”一聲爽朗狂傲的笑聲在殿中傳蕩着,隨之是一聲肯定的讚賞。
凌佑面露喜色,吩咐擡着地圖的內監將之送到皇帝的御書房。
殿中的衆臣皆是一片喝彩聲,紛紛向皇帝祝賀着:天佑宣國,希望在皇帝的福澤庇佑下的江山可以永世長存,綿延萬里什麼的。左側這邊的那些使臣雖然也是附聲道賀,但他們卻不由地面色有些訕訕,特別是那些小國,更是神色惶惶,有了北川國的前車之鑑,他們更是如坐鍼氈,生怕下一個被滅的是自己的國家。
緊着着又是一番獻禮,各個朝臣都迫不及待的向衆人展示自己獻給皇帝的寶物,有海底的千年珊瑚,有隻露一角就亮如白晝的也夜光明珠,有珀斯國進貢的瑪瑙和天絲錦,各種各樣的寶物將大殿都要耀花了。
皇帝堆着笑意,吩咐內監將送上來的賀禮一一登記收下。
又是一番的敬酒,殿中開始了精心準備的歌舞。
我望着一直悶悶不樂,獨自狂飲着酒的凌燁,內心又是一陣抽痛。他還在病中,卻如此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躬着身子輕輕移到莫川的身旁,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耳語,他清明的眸中頓時波光流轉,瞭然地笑着點了點頭。
殿中的歌舞還在繼續,嶽鳴拉着我的手,悄悄地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