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窗而入。
“咚咚……”紗窗響起了微聲。
“相公?”龐美玲推窗一看,卻是石劍倒掛金鉤敲窗。
“娘子,我想死你了……”石劍飛潛而入,一把摟她入懷。
“去你的!一來就幹這事?”龐美玲含癡又含嗔,推開了他。
“娘子,你不想呀?”石劍嘻嘻一笑,又摟過她來。
龐美玲一陣臉熱心跳,閉上了眼睛。
兩人隨即滾倒在牀。
“奶奶的,原來龐美玲早與姓石的上過牀了。”隔壁的嚴林石正爲卓世才的呼嚕聲而煩,此時又聽隔壁傳來了石劍與龐美玲的打情罵俏之聲,不由更是煩躁。
他索性不睡了,披衣下牀,走到客廳,獨自品茶到天亮。
春光綻放,芬芳洋溢。
白家新公審這天,呂源走上了成都街頭,卻見冷冷清清的,他迷惑不解地把高迎強傳到巡撫府來。
“大人,白家新已經放了。”高迎強拱手道。
“什麼?你把人放了?販運私鹽可是死罪?誰給你那麼大權力放人的?”呂源聽說高迎強把白家新放了,既驚又奇還怒。
“呂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你讓蔡坤出面找盧旺月撤訴的嗎?哦……你想作弄老夫呀?你原來說放人就是爲了整老夫?你夠狠!”高迎強大怒,拍案而起。
他前陣子參呂源建生祠,弄得呂源差點下臺,實是撕破臉。
此時雙方更僵,他便也不給呂源面子了,反正呂源無權免他,最多給點小鞋他穿,或是少撥點銀子給按司府而已。
“什麼?蔡坤出面?”呂源大吃一驚,怔了怔,便放低聲音道:“高大人,誤會!本撫錯怪你了。”
高迎強一怔,沒想到呂源會向自己認錯。
“來人,馬上傳蔡坤過來。”呂源在高迎強面前丟了大面子,憤怒異常,馬上派侍衛去叫蔡坤。
“親家,這麼早就起來了?”蔡坤不知何事,匆匆來到了呂府,親熱地叫喊着。
“蔡坤,姚家案子是咋回事?啊?”呂源卻怒氣衝衝地迎頭質問,直呼其名。
“親家,小聲點,來來來……”蔡坤先是一驚,看看高迎強坐着品茶,忽然間明白過來。
他鎮定地拉着呂源的手,來到的一處偏房裡。
“親家,這都是石劍弄出來的事呀!格老子的,那小雜種找老夫出面,說老夫如果不出面,他就設法弄死生兒,讓意兒活守寡!”蔡坤正愁沒機會報復石劍,沒想到機會反而送上門來了。
“什麼?他們可是結義兄弟!……蹬蹬蹬……砰……”呂源聞言石劍欲整呂初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跌坐在椅子上。
“親家,那小雜種爲人卑鄙無恥,什麼手段都能用上,老夫在涪城被他暗下毒手,才被迫讓位於他,當時老夫傷勢未好,所以不敢得罪他,只好讓意兒拜他爲兄。你想他整向來香多狠啊!”蔡坤見呂源雙目失神,便知已經嚇着他了。
呂初生可是呂源的獨生愛子。
“石劍……枉老夫當你是親……人相待,剛剛呈報吏部並奏以皇上,欲晉升你出任蜀川大員!”呂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此次他要挾老夫出面找盧旺月撤訴,老夫可是徹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親家,此子如同三國時的呂布,喜怒無常,貪得無厭,只認權力金銀,不認六親。”蔡坤說到此加重語氣,直擊呂源心窩。
“呼……”呂源張開大口,呼呼直喘氣。
他如同被蔡坤擊了一錘,眼前發黑,頭暈眼花,心悶氣滯,全身發抖。
蔡坤見狀,心頭一陣得意,心想石劍不除,其實是老夫的心頭之禍患,與呂家倒無關緊要。
他怕的是石劍會傳揚出他與意兒的羞事。
“親家……”蔡坤又親切地上前爲呂源拍背撫胸,助他喚氣。
“親家,出去吧,讓高迎強呆在大廳太久不好。”蔡坤見呂源緩過氣來,又出言提醒。
呂源艱難起身,慢慢走出了偏房,來到大廳高迎強跟前,平生第一次向下屬拱手道:“高大人,本撫不問青紅皁白,出言就是訓斥,讓高大人蒙冤,着實過意不去,請原諒剛纔本撫的衝動。”
“呂大人……這……下官不敢當,不敢當。”呂源一客氣,高迎強反倒大吃一驚,嚇得結結巴巴地趕緊拱手還禮。
“高大人,下官風聞姚家案子尚未上報朝廷,此事還有迴旋之地,剛纔呂大人與下官商定好了,所造成的不良影響,均由下官來承擔並妥善處理,請大人放心。”蔡坤趕緊出言爲呂源圓場。
“蔡大人素以精明能幹出名,本司相信大人能力。”高迎強搞不懂呂蔡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含糊其辭,隨即拱手告退了。
春光無限,氣象萬千。
高迎強不知呂蔡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含糊其辭,躬身退出呂府。
大廳裡剩下呂源與蔡坤二人。
庭院裡鳥鳴蟬叫,花香撲鼻。
呂源卻是乾坐着,動也沒動,眼神有些呆滯。
他想起蔡坤剛纔的一席話,不由一陣心疼。
他之前參過石劍,自探聽石劍與張後、魏忠賢頗有淵源後又喜愛過石劍,還讓愛子與之結義,剛爲石劍領頭認捐十六萬兩銀子及三處舊縣衙拍賣之事而舉薦他。
他曾想過自己雖然被馬致富暗參一本,弄得地位搖搖欲墜,但終是巡撫,待把石劍晉升上來,呂石聯手,那到時自己就是真正的蜀川王了。
有石劍去操勞蜀川具體事務,到時政績出來,自己便可出相入閣,到京城去了。而由石劍出面,不停提攜呂初生,既免讓人異議,往後又可讓愛子接任蜀川大員。
然而蔡坤剛纔在偏房裡的話,又讓呂源如坐鍼氈,惶恐不安。
他想:要是石劍真如蔡坤所言那樣,那當真是後患無窮。
蔡坤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他是拉着自己這張虎皮作大旗收人錢財、胡亂辦事呢?還是真爲石劍出言要挾、迫不得已出面爲姚家洗脫?
豔陽隱入一片烏雲之中,天色陰沉下來。
呂源很是頭疼,既對石劍的信任發生了偏差,又弄不懂蔡坤所言是真是假,默默地不停喝茶。
“振明呀,爺爺在客廳裡喝茶呢……喲,你看……外公也在啊……讓爺爺抱抱?”蔡如意抱着愛子呂振明,又逗又親,自說自話地來到了客廳。
“明兒……來,讓外公抱抱……喲……真乖啊……”蔡坤剛纔偷看呂源的神色,內心時喜時憂,此時見愛女來了,連忙伸手抱過外孫,又親又逗又贊。
一陣風吹過,烏雲散開,豔陽又露出了笑臉。
“老爺,茶都涼了,再換一壺吧?”蔡如意將愛子遞與蔡坤,拿起茶壺,要去倒茶渣了。
呂源聞聲一震,頭腦清醒了些,笑着對蔡如意點了點頭。
他看蔡坤逗着外孫,再看生子之後的蔡如意豐滿腴人,心頭忽然又感覺一陣溫馨,爲愛子能娶到這麼嬌美又文武雙全的妻子而自豪,爲蔡如意能爲呂家添丁而欣慰。
他心道:老蔡是自己的親家,沒有必要來騙自己呀。親家就是親家,川中官場之中,自己唯有與蔡坤最親最近了,還能有誰?
呂源想到此,對石劍的那份親切蕩然無存了。
他想要是石劍真是拿愛子來要挾蔡坤或是自己,那自己對石劍就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來人,你們幾個分別到姚府附近、涪城府衙打探些石劍、姚路陽的消息來。哦……還有,看看石劍現在涪城幹些什麼事情?”呂源想通了,立即招來兩名侍衛,吩咐他們關注石劍與姚家的情況。
“親家,不用打聽了。石劍已與姚路陽攀親,準備迎娶龐美玲。此人只認官位與銀子,狼子野心,他從你手裡得到提升,又從首富那裡得到銀子,他想自己作蜀川之王。老夫已讓向來香秘密找方世中去了,一有消息,他會來報。”蔡坤聞言,得意一笑。
他已知自己的話在呂源心中生效了,又討好呂源,顯示自己深謀遠慮。
“啪!”呂源聞言,氣得臉色泛青,張開口卻說不出話。
“奶奶的,姓石的就是這樣的野狼。親家,你想呀,他有姚氏的銀子作後盾,打點朝中大員,再升一把,還不弄開你,取而代之?此人權力慾極強,只想作主官,小心啊。”蔡坤趕緊落井下石,狠擊呂源心窩。
“啪……”呂源再拍桌子,氣得呼呼直喘粗氣。
“親家,向來香細心,謀慮周全,是老夫的左臂右膀啊,而且他任正五品已經八年了,最近他抓鹽稅也很出色,倘若能讓他出任成都知府之位,那對呂蔡兩家都是好事情呀!”蔡坤抱着外孫,走到了呂源跟前,又抓機會推薦向來香出任要職。
“這成都對咱呂蔡兩家而言,就象是京城對皇上而言那麼重要,成都知府路有基既到年紀、又不肯掏銀子建千歲祠,一直拖着親家的後腿,是時候該讓他告老還鄉了。”蔡坤見呂源不語,又抓緊分析進言,再次戳擊呂源心窩。
蔡坤之言,如一柄利劍,狠扎呂源心窩。
呂源會否置石劍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