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秋雨飄飄。
紅牆碧瓦,滑雨滴水。
金鑾殿上,朱由校聞魏秋婷之言,懊悔地坐倒在龍椅上,開始思索自己的決策是錯還是對?要不要收回上一道聖旨?
魏秋婷張口欲言,欲再勸再分析一通。
魏忠賢卻進來了,他快步至朱由校身旁,搶先進言,道:“皇上,石劍用軍餉買下拙政園,價值三十萬兩銀子,巨資包養崑山藝妓陳圓圓,成何體統?他此舉大傷皇上顏面,損我軍威,罪大惡極。此賊不死,皇法何在?”
“什麼?砰……”魏秋婷聞言,如遭雷擊,嬌軀顫抖,雙腿發軟,坐倒在地。
淚水霎時迷糊她的雙眼。
魏忠賢此言如劍剌魏秋婷心窩,比朱由校之前下的那道聖旨還更可怕:自己爲石劍性命擔驚受怕,冒着佯病之事會被揭露的風險,奔走入宮,卻聽來石劍與藝妓鬼混的消息?太可怕了!
她對此事是一直都矇在鼓裡。
魏忠賢也是絕頂聰明之人。
否則,他不可能爬上九千歲的位置。
九千歲啊!
皇帝是萬歲,他是九千歲!
大明天下,除了皇帝,就是他最大了。
當他跨入殿堂,看到魏秋婷滿臉淚水勸說朱由校收回上一道聖旨之時,已經察覺她之前是佯裝受傷臥牀的了。
魏忠賢既震驚無比,又憤怒無比。
更讓他惱火的是,時至今日,魏秋婷竟然還流着淚水,跪求朱由校,爲石劍說情。
如若魏秋婷不是他的女兒,他此時肯定要捏死她。
她太可恨了,爲了逃婚,竟敢欺騙千歲爺?欺騙自己的親爹?原來她心裡裝的仍是石劍!老夫乃是九千歲,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既然賜婚於潘家,便不可更改。
魏忠賢權傾朝野,不容任何人欺騙或是侵犯自己半點利益。
這金鑾殿上的侍衛,大都是他的心腹親信。
他要捏死魏秋婷或是哪個大臣,那可是使個眼色的小事。
朱由校腦子“轟”地一聲響,如被人擊了一棍,又若被人打了一記耳光,臉上火辣辣的,腦轟耳鳴。
“皇上,石劍可不是一般人啊!是皇上欽定的龍庭大將軍,天下兵馬總籌銀官,天下兵馬的總籌銀官啊!他就是奸細,他本來就是與龐美玲一起潛入我朝的,他無非是想暫時不露真容,好進一步刺探軍機,破壞朝綱,亂我軍心,掏空國庫,爲金兵破襲山海關,圖謀中原做內應的。”魏忠賢見魏秋婷萎倒在地,櫻脣蠕動,卻無法言語,便巧舌如簧,抓緊數落石劍。
朱由校登時腦子大亂,眼花繚亂,差點背過氣去,雙眼翻白。
魏秋婷既擔心又害怕,既氣憤又難受,腦際間瞬間掠過一個念頭:石劍被魏忠賢說成這樣子,不死也得死了。
“呼……”她胸悶氣滯,氣血不暢,血腥上涌,“哇”地一聲,噴了一口血出來,嬌軀側倒,鮮血染紅金鑾殿。
“公主,我的小乖乖,你忠心爲國,爲吾皇分憂,擔心石劍那狗賊禍亂大明天下,鬱悶成這樣,令人心疼啊。”客氏見狀,急急走下臺階,扶起魏秋婷,爲她抹拭嘴角邊的鮮血,卻又陰毒地捂住她的嘴。
客氏側過臉來,對朱由校說魏秋婷的好話,暗地裡卻落井下石,狠狠打壓石劍。
她牢牢記住自己也有把柄在石劍的手上:她讓石劍給宮播種之事。她如若不殺石劍,始終高枕有憂。
魏秋婷喘息未定,又被捂住嘴,更是氣悶難受。
此時,魏廣微也是去而復返。
他幾年前便被朱由校賜封爲首輔大臣,地位僅在魏忠賢之下,肩負處理日常朝政大權。
他是拿着一疊戰報而來的,是有關遼東戰況之事。
因爲遼東戰況,須經朱由校親自審定。
所以,他匆匆而來。
他也是聰明人,看看萎倒在地的魏秋婷,又看看扳着手指數落石劍的魏忠賢,明白魏氏父女鬧番了。
他當即聲援魏忠賢,跪在朱由校旁側,道:“皇上,九千歲高瞻遠矚,言之有理。否則,漢中解圍,石劍不可能放龐美玲一條生路。他殺了叛軍五十多員將領,爲何要只放龐美玲一條生路?僅僅是因爲他們倆人曾經相戀過?那昔日蜀川叛軍首領徐關不也是他的親信心腹愛將嗎?還是他俏丫環張蘭的心上人,他一聲令下,就取了徐關首級,血淋淋地解押上京,邀功請賞。”
朱由校聞言,渾身哆嗦,雙目凸出,張大嘴巴,卻無聲音。
魏秋婷聽得腦袋發麻,五臟六腑猶如翻轉過來一般,心疼如絞,眼前一黑,嬌軀癱軟在客氏懷中。
她淚水嘩啦啦而下,瞬間打溼了客氏的衣衫。
“石劍既是奸細,又虎毒狼狠,道德敗壞,人品低劣,卑鄙無恥之極,天下無人可比。龐美玲遺落潼關的單據顯示,她暗中押往金國的銀餉達一千多萬兩銀子。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石劍每年籌銀不止一百萬兩,他將百萬兩之外的數百萬兩銀子,全部暗中送與龐美玲,走海運,送給努爾哈赤了。皇上,如留此賊,必我爲朝心腹大患。請皇上再下一道聖旨,當即在拙政園裡處死石劍,以絕後患。”
魏廣微話音剛落,魏忠賢的聲音又在朱由校耳邊響起。
他們都知道朱由校身體差,玩車輪戰法是他們一貫的拿手好戲。只要在朱由校耳邊輪番轟炸,炸得他無法反應,將他炸暈,就可以逼他當場拍板。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魏廣微隨即又加重語氣,如一記重拳,狠擊朱由校腦門。
朱由校如神經質一般,倏然起身,龍手一揮,張口欲言。
魏廣微之言如刀,魏忠賢之言如劍。
刀劍一起從魏秋婷心頭劃過,劃得她的心霎時間鮮血淋淋,涌向咽喉。
“呼……皇上……不要啊……皇上……石將軍忠心耿耿,世人皆知,要反的話,早就反了,何須等到現在?”魏秋婷又噴血而出,也許是悶血吐去,心裡好難受,驀然推開客氏,爬向龍案下的臺階,泣不成聲地勸說。
“砰……”朱由校又仿如被人捏醒,坐倒在龍椅上,呼呼直喘粗氣。
“住口!婦人之仁!來人,擡她走。”魏忠賢見自己一夥費話那麼多,不敵魏秋婷一言,急大聲喝令侍衛與宮女過來。
“皇上,微臣給你磕頭了……咚……啊……”魏秋婷泣聲大喊,驀然一頭磕在臺階上,登時頭破血流,慘叫一聲,嬌軀翻轉,暈厥過去。
“婷兒……”魏忠賢嚇了一跳,他想堵愛女的嘴,可沒想過要她的命。他急急躍下臺階,扶起魏秋婷。
“來人,傳御醫……奶奶的……砰……”朱由校難辨是非,又見魏秋婷磕破了頭,氣得憤然而起,一腳踹翻龍案。
“呼……砰……”他胸悶已久,此時怒氣衝衝,氣血翻滾,也是咯出一口血來,萎倒在地。
“皇上……來人哪……傳御醫……”
魏廣微嚇慌了,急急大聲喊叫。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皇宮旋即大亂。
何仙姑與菊蘋闖入金鑾殿,抱起魏秋婷就走,匆匆策馬回府。
待她們給魏秋婷抹血更衣,捏醒她之後。
“砰”地一聲,房門開了。
魏忠賢一腳踹開房門,關切地撲向牀沿,顫聲道:“婷兒,你怎麼樣?傷勢如何?”
他在宮中安置好朱由校,便飛奔出宮。
骨肉相連。
他擔心愛女傷勢,既沒坐轎,也顧不上擺架子,更沒搞儀仗隊開路,策馬就來。
魏秋婷額頭粘着白布,尚有血水滲出,淚眼朦朧,強撐起身,泣聲道:“爹,你若真愛女兒,就請放石劍一馬。請你馬上回宮,請皇上收回聖旨。”
“婷兒,你就死了這條心。侯賽因已經南下,縱然爹回宮找皇上說情,也已遲了。”魏忠賢站起身來,搖了搖頭。
“爹,女兒有寶馬,可以追回侯賽因的。只要你再請皇上下一道聖旨,免石劍一死,女兒去追。”魏秋婷見他臉色緩和下來,便抓着此事不放。
“不行!你沒得選擇!從今天起,你不可以離開府邸,爹會調集重兵,看着你。三天後,你就與潘有爲成親。此事不容再拖。”魏忠賢聞言,心頭極是不舒服,口氣驟然強硬起來。
“若然如此,你就等着給女兒收屍吧。唰!”魏秋婷心疼心碎,徹底失望,眼疾手快,探臂一抓,從牀前木立着的菊蘋腰間抽劍而出,橫在脖子上。
何仙姑、菊蘋一呆一怔,急搶步上前,卻也遲了一步。
“你……你什麼意思?爹的話,你也不聽嗎?是誰養大你?是誰給你了尊貴的地位?”魏忠賢氣得直打哆嗦,結結巴巴一下,又出言怒斥魏秋婷。
“不錯!女兒的身軀,女兒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是爹給的。今日,女兒以死報恩,所有的一切,都奉還給你。”魏秋婷無計可施,傷心欲絕,淚如雨下,唯一的做法,就是威脅魏忠賢。
魏秋婷以死要脅,魏忠賢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