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無光,蒼穹黑暗,夜風送寒。
燈籠昏黃,人影晃動。
呼喝聲響徹荊州城,在萬簌寂靜的深夜,尤其刺耳。城中居民,窗口紛紛燈起了燭光,不少人探頭出來看過究竟。
也有些鄉民,穿着睡衣,睡眼惺忪,跑出來看熱鬧。
潘有爲遇刺,潘府侍衛與荊州的捕快都嚇壞了。
張新強連忙指揮捕快封鎖“碧雲天”,所有妓女和嫖客皆上急銬鏈,一併立在大廳聽候處理。
有些妓女和嫖客害怕,紛紛跪下痛哭磕頭。
“大人,冤枉啊!不關民女的事啊!”老鴇嚇得連聲喊冤,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不多一會,“碧雲天”所在的城西大街,燈火通明。
潘汝湞聞得愛子慘遭暗算,暴跳如雷,顧不上體臉,穿着睡衣,急急領着府中侍衛趕往“碧雲天”。
待見到潘有爲全身是血時,他顫聲問白優龍:“兇手呢?”
“回大人,兇手……下官正通令捕快,全力以赴緝拿兇手歸案。”白優龍戰戰兢兢地跪在潘汝湞身前,不住磕頭。
他嚇得渾身哆嗦,臉色慘白,磕破了額頭,血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染紅了衣衫。
“奶奶的,爲兒若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得好死。”潘汝湞又驚又怒又氣,狠狠地一腳踢在白優龍的胸上。
“砰……哎呀!”白優龍當胸中腳,痛得肝膽欲裂,噴出了一口血,仰倒在地,當場暈死過去。
官場上沒有真正的朋友。
平常時,白優龍請客送禮,誰都來,誰都收。
但是,今夜白優龍面臨牢獄之災,卻沒有誰敢去扶他,敢幫他說話,更沒有誰替白優龍向潘汝湞求情。
“來人,將‘碧雲天’的人全部打入荊州府衙地牢,待取證後再審,速傳石劍、馮振庭和許禮、傅星過來。”潘汝湞不理會白優龍的生死,氣急敗壞地吩咐侍衛辦差,又緊催剛來的郎中爲潘有爲療傷上藥,命人擡起潘有爲回府。
荊州府衙捕快看潘汝湞一行走了,這纔敢擡起白優龍回府。
“大人,不好了,府上起火了……”
潘汝湞領着羣差和侍衛,上轎回府,離開“碧雲天”沒多遠,張新強忽見城中冒起滾滾濃煙,辨出方向,氣急敗壞地高嚷起來。
“啊?停轎!”潘汝湞聞聲,急命停轎。
他從轎子裡鑽出來,推開一侍衛,躍上一匹,果見起火方向正是自己的府中。
“奶奶的,這……張新強,還不快領人去救火?啪……”潘汝湞氣得頭昏腦漲,附身就給張新強一記耳光,打得張新強牙血直流。
張新強不顧臉上傷痛,急一揮手:“一隊快上馬,回府撲火。”
“不好了,公主還在睡夢中,滾開。”潘汝湞忽然想起魏秋婷也在府中,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他推翻一名侍衛,躍馬急急回府。
潘府衆侍衛急急擡起潘有爲,一路跑步回府。
夜風獵獵,火光沖天。
潘府一片血紅色的火光。
“嘩啦啦……”
衆侍衛紛紛提着水桶,打水撲火。
附近鄉民聞訊,也趕來相助。
“公主,你……沒事……就……好。”
潘汝湞快馬回府,見魏秋婷衣衫不整,正與府中總管家潘朗指揮僕人侍衛提水撲火,這才心安稍定。
“潘大人,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咋半夜起來出去呢?怎會忽然有人到貴府放火生事啊?”魏秋婷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睡衣,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深感奇怪。
她連忙捂住胸脯,擋住晃動的兩隻小白兔。
“唉……他奶……爲兒受傷了……”潘汝湞苦不堪言,豪宅被燒,愛子吐血。
他又氣又急又怒又痛,跌坐在地,痛哭流涕,哽咽難言。
“什麼?他……”魏秋婷聞言大驚,顧不上潘汝湞,急步撲到潘有爲的擔架前一看。
她雖然不喜歡潘有爲,也拖着不想與他成親,但他畢竟是皇上欽點的駙馬爺呀。
藉着火光。
她看到了全身是血、還在暈迷中的潘有爲。
“咋會這樣?誰幹的缺德事?”魏秋婷花容失色,驚駭無比。
“潘大人……”
此時,幾聲叫喊,數十匹馬分從不同方向而來。
各隊人馬領頭人便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石劍、馮振庭和許禮、傅星。
“世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是誰幹的?媽的,小侄宰了他。”石劍搶先下馬,急步扶起潘汝湞關問。
“大人,這……究竟何事?”許禮看着潘府大火,嚇得臉色都變了,也上前來拉着潘汝湞的衣袖問。
“大人,下官吩咐將士封城三天。來人啊,快傳劉欽,挨家搜捕兇手……”傅星眼珠一轉,緊急討好,吩咐侍衛傳令劉欽封城搜查兇手。
“張新強,過來。怎麼回事?啊?”石劍不甘落後,招手傳來張新強急問。
“白優龍今夜領着公子去‘碧雲天’,不意慘遭一蒙面人暗算,公子……”張新強急急回話,忽然想起這麼說白優龍領着潘有爲上妓院,有失潘府體統,後面的話便有些語無倫次了。
魏秋婷聞言,眉頭一皺,轉身鑽到潘汝湞的轎子裡了。
陳大海等人急提劍護住轎子。
“什麼?白優龍整天風花雪月,敗壞朝廷聲譽,還讓潘公子慘遭暗算。來人哪,拿下白優龍,本司親自審理此案。”馮振庭聽了張新強的話,氣急敗壞地大聲吼道。
“是!大人……”布司府衆侍衛要去白府抓人。
“世伯,暫住布司府吧?”石劍拉過潘汝湞。
“來人,騰出布司府,請潘大人入住。”馮振庭暗贊石劍機靈,急大喊一聲。
“徐緩,傳話去,此案案卷要送副本一份給本官閱,本官回京,呈報皇上。”石劍招來徐緩,道:“哦,你呆會回去,再包兩間客棧,請馮大人入住。”
潘汝湞見石劍高度關注此案,心頭略爲寬慰。
馮振庭聞言,也爲之感動。
“石將軍,……謝謝啊!”潘汝湞還真被感動了,眼角都溼潤了,嘴脣嚅動,卻說不下去了。
他拉着石劍的手,激動地搖着。
“賤格!馬屁精!”
石劍一番話讓潘汝湞心花怒放。
卻讓傅星聽得全身不舒服。
他心裡暗暗大罵石劍。
魏秋婷微挑轎簾,偷眼看着石劍口若懸河,又見潘汝湞激動拉着石劍說不出話,心情一時間很是複雜,不知是贊石劍機靈好?還是罵他圓滑好?又或是想罵潘汝湞是豬頭?
“大人,夜風冷,回布司府上吧。”石劍見潘汝湞已經動容,又躬身勸他回布司府。
“嗯……”潘汝湞見大火已滅,便點了點頭。
石劍又對張新強道:“張新強,你領些人留下來,好好清點潘大人府上人員物資,明天一早,擬清單給本官,本官贊助重建巡撫府。”
張新強迷惑不解地點了點頭:爲何霎眼功夫潘大人就和石將軍象一家人似的呢?潘大人不是說要參石將軍一本嗎?讓石將軍滾出荊州去嗎?唉!什麼世道啊?怎麼官場中人,都變得這麼快?前陣子,這些官員不都圍着白優龍轉?白優龍不是天天都在請客嗎?
他迷惑不解,眼神迷離,搖搖晃晃而去。
他一個小小侍衛總管,如何懂得官場哲理的高深與奧妙?
“大人,請上馬。”石劍見轎子前立着陳大海等人,便扶潘汝湞上馬,然後與他並肩前往布司府,並親爲潘有爲療傷。
“稟大人,大事不好,白優龍暴亡家中。”石劍剛給潘有爲運功療傷完畢,又有潘家侍衛來報。
“什麼?快備馬去白府。”潘汝湞聞言,氣急敗壞地道。
許禮、傅星等大員已經立在白優龍牀前察看了。
樑來興、劉海、黃澄澄等人也來了。
白府一家上下,哭天抹淚,好不淒涼。
“白大人胸口有腳印?譁!那兇手真狠!”石劍看到白優龍胸前的腳印,憤憤地又朝許禮道:“許大人,咋回事啊?”
“下官到達白府時,白府已是哭哭啼啼,稱白大人捱了……一腳,被擡回府中。白夫人傳來朗中,出廳相迎,待領着郎中入房時,白大人……唉……便沒有鼻息了……唉……”許禮忽然想起有人告訴他,白優龍被潘汝湞一腳踢中胸部噴血的事情,連忙支吾過去。
潘汝湞臉色慘白,眉頭緊皺,心道:自己一腳就踢死了白優龍?老夫不會武功,而白優龍卻是荊州通判,他會武功,他挨自己一腳,就死了?老夫有那麼厲害嗎?
要是此事傳出去可不好辦啊?
他冷汗都出來了。
他作爲巡撫蜀川兩省的最高長官,不是怕惹什麼事,而是怕傳揚出去,名聲不好。
說不定,到時又有人借題發揮,在背後參他一本,稱他索賄不成,便濫殺無辜,草菅人命,跟土匪沒有區別。
“馮大人,爲穩定人心,爲使荊州府衙正常運作,你抓住機會,舉薦劉海與何叢,還有本官屬下的馬德輝。本官到時捐多些銀子給你重建巡撫府。”石劍急拉馮振庭一邊,又提出條件,低聲催促。
石劍又插手荊州人事,馮振庭會同意嗎?石劍哪來的那麼銀子捐給馮振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