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氣多變。
一陣烏雲蓋頂遮蔽了豔陽。
天空飄起了瀝瀝細雨,霧蒙蒼山。
靈峰山腰。
“諸位英雄,暫且息怒。李自成、張獻忠等人起義,都不可能成功。他們沒有正確的口號,他們只是流寇,率部所到之處,都是擄掠,民心難服。尤其是張獻忠,兵敗了,就歸順朝廷,出爾反爾;他贏了,到處擄掠燒殺,搶民女。他們其實不如金兵。皇太極是立國,用咱們漢人爲他建章立制,雄才偉略,非一般流寇可比。咱們唯有擰成一股繩,衆志成城去抗金,纔是出路,才能免黎民百姓遭受戰火之亂、生靈塗炭。朱由檢雖然剛愎自用,但他痛恨貪官污吏,是想振作朝綱之人。只是,他也是不幸,關內義軍幾十路,關外狼煙起。還有一點,朝廷有個王爺,至今潛伏在江湖上,一直暗中向朝廷傳遞信息。江湖上一有風吹草動,朝廷密探就會到處暗殺武林精英。”魏秋婷仍是耐心相勸,分析天下情況,各路義軍實情,還有金兵的策略,且把朝廷朱泓明的事情也提出來。
“費話!你殺了多少江湖中人?你魏家不也想稱皇爭霸嗎?不也篡權奪利嗎?石王爺不就是爲你魏家而死的嗎?倘若他當年不是因爲爲你父親建生祠,朱由檢能找到藉口殺他嗎?”戚娟本來就對那些與石劍在一起的女人看不慣,聞言當即駁斥,還譏笑她一通。
“對!魏秋婷,你滾下雁蕩山去。”
“各路英雄在此,何須聽你一妖婦之言?”
“咱們看在石王爺的顏面上,不殺你,已對你仁至義盡。”
魏秋婷一番相勸,卻換來羣雄的責罵。
她黯然神傷,心疼如絞,默然抱起石軒轅。
她知道自己以前曾經屠殺過江湖幫會,儘管時過境遷,儘管她滅的江湖邪幫,儘管她滅了那些幫會後能讓黎民百姓因少了擄掠而過上平靜生活,但是,她仍不爲天下英豪所容。
在武林中人眼中,她仍是江湖血案的劊子手。
正如某些人所言,她這次有難而得羣雄相救,大家無非是看在石劍的顏面上,並非武林與她釋和。她要想得到武林的認可,還需要走很長的彎路。
所以,她選擇了默默離開。
她趁羣雄大聲怒罵、商量起義之事時,悄然下山,迴歸猿王洞。因爲那裡,有她與石劍的夢,那裡有一座情人橋,她昔日與石劍牽手走過的情人橋。
等羣雄平靜下來,發現不見了魏秋婷母子,爲時已晚。
陰雨連綿,綠枝滴水。
靈峰山腰,一片沉寂。
“石女俠,節哀順變。晚輩與陸氏兄弟上峨眉山一趟,給蘭兒姑娘報個信……”宋子青躬身向石飛紅一輯,隨後離開雁蕩山。
“妹子,帶爹孃骨灰迴天龍山吧。抗金無望,咱們也不能加重東南英雄的負擔。”武堅拉起武櫻,也向石飛紅等告辭。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雄櫻會忽而有一名丐幫弟子跑上山來。
“什麼事?”來夥添抹拭淚水,急問一聲。
“稟總舵主,慕容勝、寇振海因牽涉少主一案,且因曾經陪同袁崇煥與金兵議和,已由錦衣衛拿下,與袁崇煥同獄。”那弟子急躬身跑到石飛紅跟前稟報。
石飛紅“咚”地一聲,暈倒在地上。
“石姑娘……石當家……”羣雄大驚,急輕聲呼喚石飛紅。
他們皆是黯然神傷:石飛紅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尋得親侄,可親侄又不幸沉海。如今,她心愛的寇振海也鋃鐺入獄了。
這份傷痛,換作是誰,都再也承受不了。
戚美珍急捏石飛紅“人中穴”。
“馬上傳令總舵弟子加強戒備,令馬其謙不得放任何人進入總舵峽谷。快……”石飛紅幽幽醒來,梨花帶雨,語氣急促。
數名弟子急飛身上馬,各赴相關分舵傳令。
“石姑娘,你沒事就好。”賴得出見石飛紅醒過來,這才放心。
“寇……振海素與雨兒交好,說明此人不壞。之前,雨兒也多次說他好話,咱們上京救他出來。”石飛紅提起寇振海,雖然還是結結巴,決定卻是很迅速。
她掙扎起牀,隨即下山,飛身上馬,揚鞭而去。
羣雄雖愕,卻也不便再問,急策馬緊跟。
“兒子,咱們找你外公去。”龍飄飄孤零零地帶着石心兒,尤其想家,想念父親。
她喬裝打扮一番,抱起石心兒,趁夜色下山,奔赴中原,打聽生父龍捲風下落。
眨眼間,匆匆半年過去。
天龍山上“憶江南”山莊前大廳裡,杜慶生、田英洛、陳列等一邊烤火,一邊喝茶,一邊撫慰譚經天、武氏兄妹。
譚經天從親妹戰死的痛苦中,擡起頭來,含淚問:“林老鏢頭,雄櫻會這次沒救出寇振海嗎?”
“聽小婿賴得出講,寇振海已被押往江南。”林老鏢頭扼腕長嘆地道。
“爲什麼要押往江南?”衆人大愕。
“因爲二十多年前,萬曆帝派寇振海查探雄櫻會總舵,寇振海因愛上石飛紅,而知情不報。押寇振海去江南的目的,就是要誘使雄櫻會好漢相救,以將雄櫻會一網打盡。”林老鏢師又轉述賴得出的話。
“爲什麼幾任狗皇帝都不放過雄櫻會呢?現在看來,寇振海真是當年屠殺雄櫻會總舵的替罪羊了。唉……他與石女俠是多好的一對俊男美女呀?二十多年的青春就這樣被白白浪費了。”陳列既迷惑不解,又感慨不已。
“雄櫻會此時實力不強,狗皇帝不誅丐幫、六合幫,反而緊抓雄櫻會不放,看來雄櫻會有秘密。”鄭慶驚世駭俗地道。
“沒有吧?要是有,潔兒、靜兒爲何不知?老夫二婿也不可能半點口風不露啊?”林老鏢師感覺不可思議。
“此事肯定不簡單。別看賴得出、來夥添二人魯莽……哦……對不起,林老鏢頭,老夫不是說他們壞話,實是這二人有精明之處。”田英洛說到此,連忙向林老鏢師拱手道歉。
“老夫近年來與他們接觸多,但他們從不在人前說正經事,只是插科打諢,嘻嘻哈哈的,而石飛紅卻非常相信他們。老夫不是想害雄櫻會,但細細想來,雄櫻會確實有不簡單之處。”田英洛接着結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指出石飛紅、賴得出、來夥添三人不尋常之處。
“哎呀……如果雄櫻會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那……那潔兒……靜兒……老夫豈不是將她們往火坑推?”林老鏢師聞言,嚇了一跳,冷汗直冒,甚爲二女擔心。
“雄櫻會一直是俠義幫會,縱有秘密,也不會是爲武林中人所不齒之事。”陳列連忙安慰他。
“石女俠兄妹身世是個謎。最近雲劍清也說起過,稱他與父母僅知石飛紅是石飛揚之妹,至石家兄妹是何來歷?不得而知。”田英洛將最近江湖消息說了出來,又讓羣雄驚心動魄。
“雲海天當年爲何會收石飛紅爲徒?”陳列驚魂未定地道。
“據說,石飛揚當年十六歲,並無名氣,石飛紅年僅八歲,是由圓癡大師領着他兄妹去拜師的。石飛揚離開雲家,一路南下,一路行俠,出手救了令狐安、唐朝元,不出幾年,便出任雄櫻會總舵主,名揚天下。”田英洛轉述了江湖消息。
“什麼?怪不得華山、雪山兩派與雄櫻會關係如此密切?”譚經天驚叫一聲,臉上寫滿了詫異。
“那之前石大俠之父石英鐘創辦雄櫻會……這不就是他的來歷了嗎?”武堅吧嗒吧嗒地抽起旱菸來。
“傳聞石大俠並非石英鐘親生。當時雄櫻會沒有聲望,所以沒有人打聽此事。聽說石英鐘死前並無見過石飛紅,並不知石飛揚有個妹妹。這也是之前廖培四長老不願奉石飛紅爲總舵主的原因。”田英洛又談起一些江湖傳聞。
“什麼?”
羣雄驚世駭俗,眼睛瞪圓,嘴巴合不攏。
“武兄,令尊令堂,不幸戰死邊關,而今石王爺不幸沉海,聚英樓毀於戰火,你乾脆讓領武姑娘外出押鏢算了,免得她呆在家裡給悶壞了。”杜慶生泡來一壺新茶出來,又向武堅提了一個建議,打破了沉悶氣氛。
“世道很亂啊!最近,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在陝甘重新起事。唉!我寧願櫻妹悶壞了,也不放心她在外面闖。”武堅這才從雄櫻會的事情回過神來。
“武姑娘年輕,另找位公子與她成親吧。再說,她沒與甘言入洞房,還是黃花閨女。”田英洛也不想談雄櫻會的事情,移開話題。
老人關愛後生。
田英洛又是武威廷生前好友,此時當視武氏兄妹爲兒女,實不願看到武櫻就此守寡過日子。
“小侄也想啊,可她不聽。怎麼說呢?唉,不說了,還是下棋吧。”武堅說到此,便拉譚經天下棋,卻聽門外哇地一聲響,有人嗚嗚哭了起來。
衆人一驚,連忙走出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