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裝神弄鬼的嚇唬她,就不怕把她嚇跑了?”
一臉不贊成的看着杜轅,杜軒沉聲說道:“若是被你嚇破了膽跑回苗疆去,蘇伊爾納的蠱毒,要怎麼解?你也太莽撞了。”
杜轅喝了口水,有些心虛的看了杜軒和白瓔珞一眼道:“我派了人在宅子附近守着,一旦她輕舉妄動,我必定能即刻收到訊息,所以,她跑不了。更何況,昨晚她和臬兀沙起了衝突,我若不進去火上澆油刺激她一把,興許她還下不了決心站在臬兀沙的對立面上,所以……”
難得見杜轅露出這樣老鼠見了貓的可憐模樣,白瓔珞心內暗笑,拍了拍杜軒的手道:“我倒覺得杜轅說的有理。”
見杜轅衝自己投來感激的一笑,白瓔珞抿嘴一笑,繼續說道:“傾心這樣的女子,心中也沒有什麼大志向,只要一時爽快就好。所以,才被臬兀沙誑來樓蘭,做了這樣助紂爲虐的壞事。我們既然打算拉攏她,想讓她心甘情願的爲大姐解毒,如今杜轅的做法,便沒有錯。讓她自己想清楚早做打算,將來懲治了臬兀沙,在她身上,我們便不用花那麼多功夫了。”
白瓔珞的話句句在理,杜軒點了點頭,再擡眼,卻正瞧見杜轅面色不對,杜軒戲謔的問道:“怎麼,我就說了你一句,還怪上我了?”
杜轅搖了搖頭,面色凝重的看着杜軒道:“昨晚,澤坔來找我了。”
澤坔不會輕易離開蘇伊爾納的身邊,如今,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宮來找杜轅?
杜軒和白瓔珞心內一緊,異口同聲的問道:“大姐怎麼了?”
“她體內的蠱毒,好像愈發重了,澤坔親眼瞧見她又咳血了。而且,瞧她的表情,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可是,她卻不想讓任何人瞧見,親自掩蓋了血跡。”
沉聲說着,杜轅的面上有些沉痛。
杜軒感同身受,此刻才明白,杜轅爲何會有那樣冒失的做法。
“依着我們從前的計劃,要先剷除了臬兀沙才能永絕後患。如今看來,給大姐解毒已經是刻不容緩的事了。不若,我們先制住傾心,讓她給大姐解毒?”
杜轅一臉問詢的看向杜軒和白瓔珞。
白瓔珞點着頭,杜軒卻一臉的爲難,“我自然也希望這樣,可是,如今,臬兀沙會如何做都不可知。給大姐解毒又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便能成功的,我擔心,在這期間臬兀沙有什麼舉措,會讓我們都陷入被動,而大姐卻是耽誤不得的。”
眼中盡是掙扎,杜軒心中似是有一鍋沸水在冒泡,讓他覺得有些焦灼。
杜轅狠了狠心,“我去找師姑,看她有沒有法子先壓制住大姐體內的蠱毒。咱們儘快行事。先制住了臬兀沙,將他除了再行後手,要不然,我這心裡也不踏實,我可不想給臬兀沙留下一丁點的可乘之機,給咱們留下什麼遺憾。”
說着,杜轅起身大步出了悠然閣,去尋紅姑了。
昭和殿內,蘇伊爾納接過雲嬤嬤遞來的燕窩粥喝着,一邊輕聲問道:“太后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動靜?”
雲嬤嬤欲言又止。
遲疑了一下,她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幾日,國師似是心情不大好,都不怎麼去鳳鳴宮了。太后差人去請,大抵三五次他纔去一次,昨兒,兩人好像還吵起來了。奴婢是從鳳鳴宮院落裡的灑掃小太監那兒打聽來的,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兩人起了爭執,奴婢沒敢打聽。”
點了點頭,蘇伊爾納放下了手裡的碗盅,“一會兒下了朝,我去瞧瞧她吧。”
說罷,蘇伊爾納起身出了門。
鳳鳴宮內殿,玥姬的情緒有些低落。
喚了碧黛過來,玥姬輕聲問道:“可去瞧過,佑哲羅可好?”
碧黛笑道:“陛下親自指派的夫子爲小少爺啓蒙,太后又每日派人問詢,豈有不好的道理?昨兒傍晚,奴婢親自去瞧的,小少爺好着呢,身邊的乳母下人也都照顧的盡心。您就放心吧……”
點了點頭,玥姬眼中有了些許笑意,可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轉瞬即逝,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從她口中發出。
碧黛服侍她這麼多年,哪裡有猜不到她爲何事煩憂的,正要開口相勸,便聽得殿門外有宮婢通傳,說臬兀沙來了。
鬆了口氣,碧黛俯身攙着玥姬出了寢殿。
“發生什麼事了?”
見臬兀沙臉色不虞,玥姬關切的問道。
身後,碧黛看了臬兀沙一眼,衝殿內服侍的幾個宮婢使了個眼色,一衆人魚貫着退出了內殿。
“如今,佑哲羅進宮也有些時日了,你何時勸她立儲?”
臬兀沙開門見山的問着,語氣很是不善。
前次商量好要從長計議的,卻不知道他這會兒又提出這事,神色間還有些隱隱的不耐,玥姬柔聲說道:“也真一族,自然是我們強大的後盾,可騰摩多的態度,卻不像你我想象的那麼堅定。這件事,咱們怕是要從長計議才行,急不得的。”
臬兀沙一記眼風掃過,玥姬頓時噤了聲。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事怕是得越快越好了……”
厲聲催促着,臬兀沙不耐煩的看着玥姬,似是在等她的答覆。
“爲什麼?可是蘇伊爾納的身子越發不好了?”
玥姬心中一緊。
從前,玥姬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臬兀沙和佑哲羅身上,在她看來,蘇伊爾納已經長大成人,不像小時候那麼讓自己操心了。
可這段時日,臬兀沙不那麼親近她,又因爲避嫌而不能頻繁的見佑哲羅,空閒下來,玥姬的心裡,便會想起從前的事。
再加上見過了杜軒和杜轅,感受到了他們身上透出的那份怨懟和疏離,以及蘇伊爾納不忿的質問,玥姬也總是在捫心自問,不斷的反思自己。
想的越多,玥姬就發現,自己錯的越多。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依稀,好像,就是從臬兀沙進宮開始的吧?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浮起的時候,玥姬着實被自己嚇了一跳,可是,待到頭腦冷靜下來,玥姬有些悲涼的發現,自己確實是從那時候開始變的。
而蘇伊爾納,也從來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單純,那個孩子,怕是早就覺察出了不對,卻礙着自己是樓蘭太后,是她的母親,所以什麼都沒說,就那麼遠遠的冷眼看着。
可是,自己做了什麼?
一想到臬兀沙身爲國師卻還住在宮裡,一想到他們還瞞天過海的有了佑哲羅,玥姬就覺得,自己是瘋了。
此刻,見臬兀沙心急火燎的催促自己,玥姬再不似從前那麼溫順,反而冷靜的思忖起了他的用意。
在玥姬身邊這麼多年,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臬兀沙都知道是什麼意思,此刻,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站起身走到玥姬身邊,臬兀沙面色有些沉痛的說道:“太醫院的那些庸醫,對陛下的病情束手無策,可我開出的那些能緩解陛下病情的藥,她又不願意按時服藥,如今,病情已經越發沉重了。我也是爲了你着想,倘若不早早的立儲,萬一……”
見玥姬臉色耷了下來,臬兀沙嘆道:“我倒是無所謂,無論何時,我都是樓蘭國師,這是不會變的。可是你呢,佑哲羅呢?你有考慮過嗎?”
玥姬沉默着,依舊想着自己的心事,臬兀沙以爲她在聽自己說話,繼續勸道:“我一片苦心,還不都是爲了你們?倘若陛下真的不好,莫說旁人,騰摩多必定是第一個有反意的,到時候,他若是擁立他們議定的人選,咱們再籌謀,怕是爲時已晚。若真是到了那時,你和佑哲羅,怕是他們首要要下手的目標。”
玥姬覺得,臬兀沙是危言聳聽。
脣邊浮起了一抹淡笑,玥姬還未說話,臬兀沙已經看出,她不贊同。
只覺得心裡有一股狂躁的氣息無法壓制,臬兀沙一伸手,掐住了玥姬的脖頸,“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怎麼,見了他們,打算把我和佑哲羅拋在一邊了?”
嫵媚多情的眼睛一瞬間睜得渾圓,看着這樣的臬兀沙,玥姬有些不可置信。
人前,臬兀沙對她畢恭畢敬,人後,也是另一番小心溫存,即便是這些日子兩人偶有口角,他也頂多甩袖離去,何曾有過這樣懾人的恐怖模樣。
到底是他僞裝的太好,還是自己太傻,被他矇蔽了?
玥姬有些痛心。
似乎只是一瞬間,臬兀沙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被燙到一般的鬆開了手,臬兀沙站起身,踉蹌着退後幾步,頭也不回的出了鳳鳴宮。
“爲什麼?爲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低垂着頭,玥姬喃喃的說着,眼中的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渾然未覺,玥姬沉浸在自己的難過中,有些無法自拔。
殿內空曠安靜,玥姬悲慼的哭聲,便顯得愈發肝腸寸斷,修長的脖頸上,手掌掐痕泛出的青紅色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便顯得愈發觸目驚心。
蘇伊爾納進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對你怎麼了?”
厲聲問着,蘇伊爾納的語氣中,帶着一股撲面而來的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