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泰嘿嘿嘿直笑,吳老一臉“我懂的”的表情,兩人大賴賴往一邊椅子上一坐,吳老琢磨了一會,開了口:“將軍啊,我覺得,你要是真覺得那姑娘不錯,不如就收了。在這荒蠻之地,論你的身份,本就該有個伺候着的人。季姑娘這人不錯,瞧着也像是細心的,放在身邊挺好。”
鄭泰也點了點頭:“將軍,反正都是你的人了,你就給人家個名分好了。你說你都二十出頭了,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這讓遠在京城的老王爺得多憂心啊。”
顧淵聽了,挑眉:“她可是身份不明……”
“誒?也就是說,她要是有了個身份,你就收了她?”吳老重點把握明確。
顧淵一噎,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反駁的話。
吳老點了點頭,笑眯眯的站起身來:“我這就給她個身份去,你等着。”說罷,他轉身走出去了。
鄭泰跟着嘿嘿一笑,隨着吳老一起出了門。
顧淵沒啥反應,就杵在原地成了個木頭。
過了好一會,顧淵才反應過來。他站起身,張嘴想說什麼,屋裡卻已經沒了半個人影。
……什麼叫,“反正都是你的人”?他並沒有動她啊!
吳老揹着手,笑眯眯往外走。鄭泰跟在他身後,也是一臉的喜意。
“吳老,你說顧將軍會納了那姑娘爲妾麼?”
“誰管他,”吳老一曬:“你我多攛掇攛掇,這事八成能成。”
鄭泰點了點頭,然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有點遲疑地說道:“可是……將軍似乎在京裡是有婚約的啊,對方可是不太好惹,正妻還沒娶,家裡就先納妾,不太合適吧?”
吳老聽了鄭泰這話,臉色漸漸變了。他冷笑一聲:“你是說許家?”
鄭泰趕緊點頭。
說起來,顧淵的這門婚約,實在是有點不太靠譜。
顧淵出身將門,往上數五代都是大周名將,他父親原本是異姓王安期王爺手下第一副將,可在顧淵五歲時,顧淵父親戰死沙場,留下顧家一家老小無人照應。之後第二年,顧家又被攪入朝堂內鬥,成了犧牲品。顧家被貶烏壩,恰逢當年胡軍進犯,烏壩城沒守住。
顧家滿門忠烈,男子卻在戰場上沒活下來一個。城破,胡軍殺入城中,大肆燒殺搶掠,而顧家,成爲了胡人掃蕩的第一目標。
此刻的顧家,除了只有六歲的顧淵和他四歲的庶妹顧瀾,剩下的就只有女眷了。
大周洪晉六年,顧家滿門十幾口女眷,爲保清白,集體自盡。自此,顧家只剩下顧淵和他妹顧瀾。
安期王后悔不已,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副將的家人,於是將顧淵和他妹顧瀾收在家中,認了義子義女。安期王沒讓顧淵他們兄妹改姓,就爲了給顧家留後。
再說顧淵這門親事,其實是他老爹還在時,給顧淵定下的一門娃娃親。對方家姓許,在當初定親時,許家還是剛從地方調來京裡的小京官,這門親事結得兩兩歡喜。可是當顧淵家出事的時候,這許家已經一躍成爲詹事府主簿。
詹事府主要負責東宮事宜,也就是說,這許家乃是徹徹底底的太子黨了。
可微妙的就是,當初顧淵親爹戰死沙場的第二年,顧家被貶至烏壩的原因,正是因爲得罪了太子。
吳老在朝堂沉浮四十餘載,什麼事情沒見過,許家和顧淵如今雖然關係微妙,沒有正式撕破臉皮,可是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許家在顧家式微時,根本就沒有幫半點忙,高高掛起事不關己一般。如今他許家更是京中新貴,怎麼可能還肯將嫡女嫁給將軍?”吳老說道。
鄭泰抓了抓腦袋,半晌想明白了,也是一嘆。
大約,也正是因爲顧淵的身份尷尬,所以婚事也就拖到了現在吧。雖然安期王心疼顧淵,可他畢竟也只是個寄人籬下的義子,若是女兒還好說,比如顧瀾,自然是在安期王府嬌養着,往後誰家都願意娶回來,用以維繫與安期王府的關係。
可是顧淵,他畢竟姓顧。
吳老將這事放在了心上,一路回到紅藤館,腦子裡還琢磨着這件事。他老來成精,自然是看人極準的。雖然那季玄薇來歷不明,可人卻不壞。這種動盪的年代裡,誰家還沒有個不好說出口的事?既然人家姑娘不願意說,也不必去追究太多。出身對於顧淵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人好,放在他顧淵身邊,也是叫人放心地。
姓顧的那小子,雖然人粗魯了點兒,但也是可憐。
玄薇當然不知道吳老肚子裡的那些小九九,所以第二日照舊來到紅藤館抄藥方的時候,她便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當她第五次逮住吳老盯着她看的眼神時,她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
“吳爺爺,您能別老盯着我看麼?”怪滲人的。
吳老眯眼睛一笑:“季丫頭啊,你喜不喜歡醫藥啊?”
玄薇眨了眨眼,點了點頭。她從小到大都是被泡在醫藥裡的,如果真的不喜歡,早就花心思學點別的遠離這些了吧?
吳老見玄薇乖巧點頭,也滿意了:“我老頭子到如今一共有六個徒弟,全是男的,臨到老了,收你做小徒弟伺候我,好不好啊?”
啊?
玄薇有點犯傻。
雖然說吧,她和吳老相處得不錯,可是……也沒好到要攀關係的份子上吧?
收她一個女子做徒弟?她怎麼感覺像是從天而落一個大餡餅呢?
不過,餡餅都掉到嘴邊上了,她不咬一口,是不是傻?
“吳爺爺……要收我作徒弟?”
吳老笑眯眯點了點頭。
“這……爲什麼啊?”
“因爲你做小菜好吃!”
玄薇有點懵,糊里糊塗就答應了。後面的事情發展得太快,她一直覺得暈暈乎乎的。直到敬了拜師茶,她才覺得有點兒真實感。
她成了無常醫仙的第七個徒弟,也是唯一的那個女徒弟?
“吳爺爺……做徒弟該做些什麼啊?”玄薇看着吳老喝了一大口拜師茶,遲鈍地問道。
“該叫師父了!”
“哦哦,師父。”玄薇趕緊改口,然後擡頭,一臉懵懂看着吳老。
看着自己剛剛拐到手,眼神如同小動物般純真的小徒弟,吳老莫名有些心虛。
他總不能直說,她這個小徒弟,只是收過來養着給顧淵當童養媳的吧?
“呃,做爲師的徒弟,就得乖乖聽爲師的話。”
她本來就很聽話了啊?
“每日過來,幫爲師整理醫書。”
原本也是她在整理的吧?
“還有,做了可口小菜,得先孝敬師父。”
……這……還是爲了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