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一聽這話，頓時嗤笑出聲，她雙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荷香一眼：“嗤，果然小戶人家出來的。你一個婢女，就是再得主子寵，還能做了主子的主了？呵，我可用不起這樣的丫鬟，心氣兒大着呢，若是在我手上，早賣出去了。”
荷香一聽這話，頓時氣得臉上漲紅。可要出口反駁，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將才那一句話，卻是是話趕話被逼着脫口而出的，如今一想，倒是自個兒先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她們家小姐離着挺遠，這會子定是聽不到她將才說的那句話，否則若這話被她家小姐聽見了，可不得好生整治她！
“兩位莫要動怒，”那肩客趕緊這邊作一個揖，那邊作一個揖：“兩位在這兒說得再痛快，卻也說不準能不能定下這宅子。不如兩位隨小的一塊兒去見了主家，主家是想賣給哪個，哪個才能得得了不是。”
這話倒是在理，顧瀾與玄薇對視一眼，而後雙雙與這肩客點了點頭。那荷香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卻也不能說一個“不”字出來。她狠狠一甩手，捏着帕子的那隻手伸出一隻食指，隔空指着玄薇與顧瀾的鼻子，狠狠丟下一句：“莫要走開，我這就請我家小姐過來！”
顧瀾盯着荷香狠狠地攥着帕子走了，人便往玄薇那裡走過去。
“你看上這宅子了？”顧瀾眯着眼看着那宅子大門，問向玄薇：“瞧着還不錯，倒是比你小師兄那地方要好上一點兒。”
玄薇此時稍稍冷靜了下來，對着顧瀾輕笑着搖搖頭：“原本只是聽紅棗說了，想着這邊兒地方也好，價錢也合適，便起了這個心思。說起來我們錢還差點兒呢……唉，剛纔還是有點兒衝動了，都是那個叫荷香的丫頭給我刺激的。”
顧瀾已經不記得那個荷香了，聽了玄薇這話，有點兒好奇地問：“那丫鬟你認得？哪兒認得的？”
“你還記不記得，有回你去找馬老闆尋那自鳴鐘，我獨個兒去泡溫泉，結果回來時人也凍感冒了，腳也扭了？”玄薇說着，下巴往荷香離開的方向揚了揚：“就是她們給推的。”
顧瀾眉毛一豎：“就她們啊？怎麼她們也來京城了？嘖，可煩，這種人就得給點兒教訓，好叫她們知道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你將才說，要買這宅子還差點兒錢？差多少，我身上可沒怎麼帶錢。”
“差一百多兩呢。”玄薇越想越是糾結，她一共才八十多兩的存款，這會子居然梗着脖子要買個兩百兩的宅子？
“我身上才帶了五十多兩，不夠呢。”顧瀾打懷裡摸出荷包，自裡頭倒出銀票和碎銀子，粗略數了數後，撇了撇嘴：“早知道出門時多帶點兒銀子了，這些是我想買零嘴兒才帶的。”
她說着，忽然一挑眉：“對了，離着這兒不遠，不是你三師兄開的藥鋪麼？找你三師兄借點兒？”
玄薇皺了皺眉：“不太好吧……”
“回頭就還他唄，不行就將我這塊玉押他那。”顧瀾扭頭往東市坊周圍眯着眼去找。三師兄在東市坊這兒開的藥堂，顧瀾也曾去過，記得該是不遠的。
玄薇還是有點兒糾結，心想這銀子若是花出去了，自個兒可就真是身無分文了。顧瀾似乎看出了玄薇的猶豫，咧着嘴一邊笑一邊拿手肘拐了拐玄薇：“別猶豫了，這宅子兩百兩連地帶院子，絕對超值了。”
“可我還得問你借錢，以後過日子不得揹着債麼……”
“嘿，你跟我還計較這麼多，咱倆誰跟誰啊。”顧瀾有點兒不樂意了，她撇了撇嘴：“再說了，這塊兒地方可算是三環裡！地方這麼好，往後只有升值的份兒！再看看這院子，精裝修，商住兩用，一面臨着最繁華的商街，裡頭又狹長又安靜……”
“行行行……”玄薇聽了顧瀾的話，有點兒哭笑不得：“你原來是賣房子的麼？這麼會說……”
兩人嘀嘀咕咕說着話，一旁的馬氏與紅棗卻一直緘默不語。馬氏是被嚇着了，整個兒人雙手合十，閉着眼睛唸唸有詞；而紅棗則不是，她人小個子小，立在玄薇身邊本不算起眼，可她那一雙大眼睛卻烏溜溜地瞪着，一會兒看看顧瀾，一會兒看看玄薇，面上若有所思一般。
顧瀾彷彿感覺到了紅棗的目光，她低頭看過去，笑着伸手摸了摸紅棗的臉蛋：“小紅棗兒，還記得我唄？”
紅棗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瞧上去可愛極了，她用力點點頭，伸手拽住顧瀾的衣襬，天真爛漫地左右搖了搖：“記得呢，你是顧瀾姐姐，那年我得了痄腮，還是姐姐照顧着我呢，對我好的不多，我可不得記着姐姐的好麼。”
顧瀾聽紅棗說出往事，心裡不禁對這紅棗更親近了幾分：“小丫頭片子，嘴上是抹了蜜麼，這麼甜。你玄薇姐說，這宅子是你瞧着好的？”
紅棗點點頭：“本來只是瞧着好看，找玄薇姐撒撒嬌而已的，到底怎麼個說法，還得聽玄薇姐的。不過，好在你們這會子來了，否則就要被人搶走了呢。”
顧瀾聽了，扭頭看了一旁立着不說話的肩客。
這肩客瞧着年紀不大，也就將將弱冠不久的樣子，瞧着他低垂着頭，半晌不說話的樣子，顧瀾心裡輕輕一笑。
“小兄弟，瞧着你與我們年紀相仿，可曾成親了？”顧瀾溜達着走了過去，閒閒問了一句。
這肩客將才確實是低着頭心裡淌血呢，畢竟十兩銀子，就這麼眼睜睜地溜走了。
那可是十兩銀子啊！夠買一頭豬了！
“呃……”肩客忽然聽見顧瀾的問話，先是一懵，而後順從地答了：“成親四年了，家裡倆小子，小的那個剛滿月。”
顧瀾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抖出一個秀氣精巧的小金鯉魚，往肩客手裡一放，笑眯眯地說道：“小兄弟好福氣啊，這都兩個兒子了。喏，這點玩意兒算是給大侄子添盆的。”
肩客一驚，而後頓時腦子裡炸了個煙花，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扭頭去瞧了荷香走的方向，見人卻是還沒回來，便悄悄將小金魚給藏進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