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臉都嚇白了,她掙扎着往角落裡爬,卻依舊躲不過那被叫做老馬的粗魯漢子的手,就在被抓起來差點被拖出帳篷的前一瞬間,玄薇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天啊,這樣的噩夢,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醒來?如果誰將她從此刻從這太過恐怖真實的夢境中搖醒,她願意幫那人打一個月的開水!
一直沒有看這個方向的男人,此刻將燒了半天的剪刀收了回來,然後看向自己肩上的傷口,眼睛眨都不眨就剪了下去。
那傷口極深,雖然已經塗上了止血的藥粉,可肉卻依舊像張小嘴一般兩邊翻開着。男人將翻開兩邊的肉利落剪掉,血又一次浸透藥粉,往下流淌。
似乎是玄薇的哭聲太過聒噪,這男人眉頭輕輕一皺,然後轉過頭來,終於正眼仔細打量起玄薇來。
“你不是本地人?”
玄薇的口音沒有帶一點點烏壩口音,更不攙半點胡音,在這種地方出現,讓那人心裡微微起了點疑惑。
“我不是!”
“……”男人看着玄薇那張眼淚模糊,又髒得不行的小臉,皺了皺眉:“留下她吧。”
老馬果然是個合格的士兵,將軍所說的話,他沒有任何疑問地立刻執行。鉗住自己的大手一鬆,玄薇立刻連滾帶爬地跑開,找了帳篷的一個角落蜷縮起來。
老馬朝男人行了一禮,而後轉身便離開了帳篷。帳篷裡瞬間安靜下來,玄薇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讓坐着的那人煩了,再把她給丟出帳篷。
此刻正處理傷口的男人,正是此軍將領顧淵。雖然年輕,可在軍中威望甚高,殺戮果決,已經連勝數場大戰。
顧將軍此刻剪完了傷口上多餘的肉,正拿了根針,在傷口上動作僵硬的比劃着。雖然拿槍用刀時,左手還是挺好用的,可是要做這縫傷口的細緻活,用左手果然還是有點彆扭。他不耐地抿了抿嘴,然後將針往旁邊桌上一丟,撈起一邊的布條,就想直接往傷口上蓋。
動作到一半,顧將軍似乎終於想起帳篷裡還有個別人。
“女人。”
他的聲音不大,可傳入玄薇的耳朵裡,卻生生將她嚇了一跳。她哆嗦着擡起頭,右手用力掐着左手,咬着下脣制止住口中差點溢出的驚叫。
“過來。”
不過去啊!!她纔不要過去!
玄薇在心裡尖叫,全身僵硬得手腳不聽使喚,可在下一秒鐘,被那男人淡漠的目光一掃,整個人卻忽然一個激靈,不自覺地站起身來。
奇了怪了,這人是不是有妖術!
顧淵將丟在一邊的針線又拿了起來,目光淡然地看着玄薇走到了他五米以外……
“再過來些。”顧淵不得以,又開口補充一句:“我一般不吃人。”
玄薇這下真的被嚇哭了。
顧淵看着那個女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滿的充斥着驚恐。漸漸地,這雙還算挺好看的眼睛慢慢變紅,淚珠子涌了上來。
好像個兔子。
顧淵心裡輕輕一動,覺得有些好笑。
“你是女人,針線活總該拿手。”他的語氣稍微放緩了一些,好像是怕嚇着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幫我縫了這裡。”
玄薇哆哆嗦嗦,卻不敢違抗對方的話。她雙腳彷彿拴着千斤重石,不情不願一點點挪了過去。
那傷口很深,所處的位置也是偏門的很。在這個位置上有傷很不方便,只要整個右手臂動作一大,那麼這個傷口肯定會被動着,就算縫了針,也很不容易癒合。
如果將整個右臂固定住,或許能讓傷口癒合得更快一些。
“光縫針不行,你一動,這傷口還是會裂開。最近天熱,要是不好好處理,到時候傷口發炎感染,你整個手臂都廢了。”玄薇聲音像個蚊子一樣地開口。
怎麼說,她也算是個醫學院的大三學生。這樣的常識,她還是清楚得很的。
顧淵一挑眉:“你如何得知?”
“我是學醫的。”玄薇順口回答,然後一擡頭,看見了男人的眼睛,頓時又緊張起來,剛纔才悄悄直起來的背脊,此刻又彎了下去。
聽到這話,顧淵心中疑惑更重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先縫起來。”
玄薇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軍中本有軍醫,只不過此時大戰剛歇,傷員成百。幾個軍醫在忙着從閻王老兒手中搶人呢,顧淵覺着自己傷不重,便沒讓軍醫過來。
誰知老馬不知從哪裡撿來只兔子,卻是個會醫的。
玄薇拿起針線,先看了看這線——那是極細的棉線。針倒是可以像剛纔的剪刀一樣,放到火上烤一烤,可是這線分明就是普通的棉線,不結實倒是其次,不乾淨纔是真的問題。
“……有沒有酒?”玄薇蚊子一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距離顧淵很近,這樣的距離,除了他所信任的軍醫,其餘從來沒有人如此接近過。玄薇聲音細小綿軟,帶了一絲絲怯意,這樣傳入顧淵右耳,惹得他總覺得耳朵有些癢。
“你要喝酒?”
玄薇趕緊搖頭,舉着針線,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結結巴巴解釋道:“要……要消毒。”
顧淵目光忽地一凌:“有毒?”
在他的帳篷裡下毒,有誰身手這樣好?
“不不不……不是……”玄薇趕緊揮手,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線不乾淨,怕感染傷口……用酒泡一下……乾淨一點。”
“嘖。”顧淵一聽,便知是自己想岔了:“哪裡要這麼麻煩。縫你的就是。”
玄薇又被嚇得一哆嗦,她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只低着頭,將針往火焰上稍稍一掃。
當顧淵看到玄薇利落地動作之後,不禁表情有些微微地驚訝。怎麼說也是個女人,看見這猙獰的傷口,不僅面不改色,更是動作利落快速。明明嚇得夠嗆,可縫着傷口的雙手卻穩當得很,一針一針,縫合之後的傷口漂亮整齊,沒有多下一針,也沒有少縫一點。
不過分分鐘的事情,原本恐怖的傷口,已經被縫合了起來。
玄薇扭頭看了兩眼,伸手將一旁的剪刀拿了過來,將線頭剪掉。她歪腦袋看了兩眼自己的手藝,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