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說着，扭頭朝玄薇狡黠地眨了眨眼：“來了才知道，原來還有藥童這麼一回事。今天上午我已經跟這裡的幾個小哥哥小姐姐混熟了，他們都跟我說了，在這裡當藥童，不僅包吃包住，能接觸到各種藥材，而且還有銀子賺呢！他們說，這裡做的好的，一個月有四貫銅錢，做得最差，也有兩貫！我算過了，就算我做得不好，一個月也有兩百大文的錢入賬，包吃包住我也不用花錢，一年能攢下四兩銀子！”
玄薇看着紅棗掰着手指頭算賬的模樣，覺得這丫頭也真是不簡單。
紅棗說着，話鋒一轉，忽然一副可愛到不行的模樣，嬌滴滴地拽了拽玄薇的袖子：“姐姐，紅棗能不能請姐姐幫個忙？”
玄薇一聽，紅棗將“姐姐”兩個字念得如唱歌般好聽，頓時警覺——這丫頭，是要用對付師父的那套來對付她了！
“你說。”
“等回家去，姐姐能不能幫着紅棗，勸勸娘，爺爺，還有我姨？”
玄薇一聽，頓時腦袋變成了兩個大。
這還真是個大問題！
之前馬氏曾經勸過她，讓玄薇不要再來醫館了，雖說拜師學藝治病救人是大好事，大善事，可畢竟她是個女子，這樣拋頭露面，總歸有損名聲，對女子來說並不是件好事。她尚且被馬氏所不允，更不要說紅棗了。
紅棗才八歲！還是她家主子的親閨女！
完蛋，要是馬氏認爲，是自己攛掇了紅棗來紅藤館幫忙當童工被奴役，她豈不是要惹惱了馬氏？
玄薇想到這裡忍不住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
紅棗大眼睛忽閃兩下，小手柔柔地捏住玄薇的手，聲音越發嬌滴滴的了：“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紅棗從小沒了爹，天天住在屯兒裡從來沒什麼見識，平日裡對我好的，也只有親人了。旁的人，只當紅棗是野種，從不給什麼好臉色，只有姐姐喜歡紅棗，也只有姐姐真心拿紅棗當妹妹，不嫌棄紅棗沒有爹……”
雖然心裡清楚，面前的小丫頭只是在裝可憐博同情，可是玄薇卻依舊忍不住心軟。紅棗這個小丫頭軟綿綿地喊着她姐姐，聲音裡帶着一點兒委屈，又有一點兒讓人心疼的倔強……這樣的小丫頭用這樣的聲音向她請求，她就是再硬的心肝，也忍不住心軟啊！
“機靈鬼，快別說了……”玄薇無奈捏了捏太陽穴：“我儘量幫你說，但主要還是靠你。”
紅棗一聽玄薇同意了，立刻眼睛放光，兩腳一踮，就快要蹦起來：“太好了！有姐姐幫紅棗，那我娘和我姨肯定會同意的！我姨老是說，姐姐是她見過最厲害的姑娘，這樣厲害的姑娘，是有大見識的，她肯定會聽你的話！”
說罷，她嘿嘿笑了起來，歪着腦袋看向玄薇：“姐姐，往後就請多多關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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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玄薇花了起碼一缸口水，才勸服了馬氏。馬氏在玄薇一直不停地講道理以及紅棗天下無敵的撒嬌神功之中，終於敗下陣來。馬氏這一關過了，胡柳氏那邊就好說了。
“小小姐交給您看着，姐姐我放心。只是她畢竟還小，好多事情也不懂，你們那個紅藤館裡，又來來往往這麼多人……”馬氏最終還是有話對玄薇說：“若是棗兒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你這個當姨的可得幫忙嘍着點兒！唉……也就是跟你在一塊，我才肯同意，若是旁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小小姐這樣的小……也就是這樣的小了，若是再過兩年，她可不能再在那兒呆下去了，畢竟十幾歲的姑娘了，也得在家上上規矩，往後尋戶好人家定門好親！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哪有好人家會喜歡自小拋頭露面的姑娘呢，棗兒也太任性！”
馬氏喋喋不休反反覆覆地念叨着，總體來說，還是不放心而已。玄薇明白她的心情，也與紅棗老老實實聽着。
等到月亮高懸，烏壩整城都陷入寂靜之後，馬氏才覺着口乾。她一臉愁容，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左右我不過是個下人，也擰不過主子。小小姐任性，我又該怎麼攔得住。且去一兩回吧，怕是小小姐時候吃不得苦頭，也就回來了。天色不早，我也不打擾姑娘休息，這就回了。”
玄薇將馬氏送到了門口，看着她牽着紅棗走過半片院子，去了她們屋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聽得出來，馬氏到底還是有點兒怨她的，畢竟自己就是個異類，還帶壞了孩子。
不過，這是紅棗自己的選擇。紅棗人小鬼大，從這一天的接觸看下來，她並不像普通八歲女童一般什麼都不懂。希望她能夠自己考慮清楚，往後將走什麼樣的路吧。
……再說了，當個藥童，往後與她一樣做個醫女，有啥不好的。
玄薇默默嘀咕一句，關上了門，洗漱準備睡覺。
躺在牀上，玄薇還沒有睡意，她摸出布繃子，準備在睡意來臨之前，抓緊時間再縫上幾針。半片葉子還沒縫完，便聽見自己栓好的門那裡輕輕響了兩聲。
玄薇原本有點兒迷糊的大腦瞬間一個激靈：“誰？”
“姐姐，是我！”紅棗的聲音小小的，彷彿小倉鼠一樣，從門外響了起來。
玄薇自牀上爬起來，攏了攏衣裳，去開了門。
門外，紅棗立在夜色之中，朝她咧嘴燦爛一笑：“姐姐，我興奮得睡不着，來跟姐姐睡一個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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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是真的興奮得睡不着，所以她跟個小倉鼠一樣團在玄薇身邊之後，一直在悉悉索索地小幅度蠕動，外帶嘀嘀咕咕小聲唸叨。
“……一年賺四兩銀子，二兩給娘看病，二兩攢着買地。這兩年因着烏壩這邊兒戰亂，咱們屯兒有人出地，價格也不貴。上回聽我爺爺說，再南邊兒點兒的地方，一畝地得二十七八兩銀子，咱們這兒雖說地沒有那邊的肥沃，可價錢卻足足少了一半。等五六年……就能買上一畝。到時候讓娘將烏壩這裡的房子給賣了，帶着姨一塊回咱屯兒裡住……”
玄薇睡在旁邊，有點兒頭大。
“……紅棗，再不睡，明天可就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