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袋子漏光,紅棗之前就被綁在顧瀾旁邊,她隱約看見了顧瀾將自己給解綁,然後三下兩下就料理了那兩個躲進地窖裡的人的樣子。
玄薇順着紅棗的話,看向了顧瀾。
她走了過去,朝着顧瀾輕輕一福:“多謝俠女相助。”
顧瀾將眼神從賀白卿那裡收了回來,朝玄薇爽朗一笑:“沒事,我也沒幫什麼忙。”
紅棗自知闖禍,心裡也是怕嬸子揍她的。她眼珠子一轉,軟磨硬泡非拉着顧瀾回家,想着有外人在,嬸子怎麼說也會礙於面子手下留情。顧瀾一聽,她們就是烏壩人,家住烏壩,頓時也是樂了。她本來就是要去烏壩找她哥,如今提前進了烏壩城,且有個地方住,那倒是方便。
“我叫顧瀾,京城人士,來烏壩尋人的。”顧瀾路上與玄薇聊天:“姑娘呢?看你剛纔給人包紮傷口,你是醫女嗎?”
玄薇點了點頭:“在下玄薇,是一名醫女,原本從師紅藤館,只是如今師父去了,想着過些日子,隨師兄進京。”她說着,輕笑了起來:“說起來倒巧,姑娘來自京城,我卻即將去京城。姑娘若是不介意,還請與我說說京城人情風貌,好讓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子心裡有個底。”
顧瀾一聽,眼睛頓時一亮,表情變得無比精彩。
“你你你……你就是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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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城。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寒,羅城一連下了四五日的雨,這日總算雨停,卻冷得讓人骨子裡發寒。清晨雞鳴時分,天還未亮,顧淵打雞叫第一聲起,便平靜地在牀上睜開了眼睛。
他知道,他人在大周西邊臨近樓蘭國的城關——羅城。可是,他是如何來到羅城,又爲何會來羅城的,卻始終記不起來了。他望着面前發青的虛空,皺着眉努力回憶着,卻最終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放棄回憶,翻身起牀,開始穿衣服。
他知道,他的那個深藏心底的秘密,終於又一次找了他的麻煩。
顧淵沒什麼表情,動作利索地穿好了衣服。回京五日,他一直躲在這間客棧內,不曾回過安期王府。他本想自己搞清楚身上發生的事情的,可是五天過去了,卻一無所獲。
他決定放棄。
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顧淵準備離開房間。他一邊下樓,一邊從懷中掏出荷包,準備去櫃前結賬。荷包掏了出來,顧淵拿在手裡看了看,表情若有所思,拇指輕輕在荷包上摩挲片刻。
“客官,您起得可真早啊!”小二剛開了門,一回身,便瞧見從樓上往下走的顧淵。他笑呵呵地和顧淵打着招呼,眼神卻不由自主往他身上掃。
這人雖然穿得一般,可氣質着實超羣。在這魚龍混雜的羅城,做小二的沒點兒眼力見,是混不下去的。
更何況,這小二早就注意到這面冷寡言的男子了,每日一大早,他便起身練武,等天亮了,客人們都開始起牀了,他已經收功回房洗過一回澡了。有這份子毅力和功夫,也說明這人並不簡單。
顧淵沒有理會小二,人走到櫃前,掃了高櫃後打着哈欠翻着賬冊的帳房一眼,道:“結賬。”
羅城地處大周西北,出了羅城大門,便是與大周世代交好的樓蘭國。樓蘭北臨鮮卑,南面大周,可與鮮卑不同的是,樓蘭人善於經商,與大周從未有過戰事。所以雖然同爲國之城關,但羅城與烏壩的氣氛完全不同。羅城大門常年開放,城內百姓喜穿胡服,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不僅有大周人,也有樓蘭人。街上來往商販不絕,人們穿着各色衣裳,一開口,說什麼話的都有。一眼望去,整條街都是五顏六色的,瞧着都喜慶。
顧淵離開客棧,準備去驛站買馬。
想了這麼多天,顧淵只得到了一個答案。那就是他來到這裡,或許與阿鬆有關。
阿鬆,徐松風。那個曾經與他三年出生入死,伴他左右,作爲他的副官,最終在戰場上爲他而死的傢伙。他明明親手合上了他濺滿鮮血的雙眼,又親自將他腰間的名牌給摘了下來……可是,可是爲什麼,他會在之前偷偷潛入敵營時,在對方軍帳之中,再次看見他的那張臉?
阿鬆到底死沒死?將近一年前那場差點戰敗,差點丟了烏壩城的大戰,到底與阿鬆有沒有關係?之前他曾懷疑過的奸細,會不會就是阿鬆?
無數疑問充斥着顧淵的大腦,他內心翻涌,表情越來越冷。
有疑問,就去尋找。
顧淵知道,阿鬆老家就在羅城,他曾說過,他家裡就還剩了個瘋癲老父,再無他人。原本顧淵卸任回京時,也曾想過等回京覆命之後,便告假啓程來一趟羅城,尋找一下阿鬆的老家,看一下阿鬆的老父。
雖然如今人已經站在了羅城,可顧淵來的目的,卻變了。
顧淵低着頭,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天逐漸徹底亮了起來,街上來往行人漸多,沿街商鋪也一一打開了店門。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一個人忽然撞了過來,動作有些重。顧淵沒動,低頭去看,只見那人連連道歉,而後側身欲走。
顧淵眉毛都沒擡,伸手便拎着那人的衣領,將人給拽了回來,然後朝他伸出了手。
那人本就是個小偷,原本路上轉悠着,瞧見顧淵低頭沉思,彷彿心不在焉一樣。想着早起來個開門紅,於是便撞上去碰碰運氣。
誰知,這人的荷包剛到手,他人卻被拎了回去。
小偷臉色一變,頓時知道遇見了高手。他哆嗦着手腳,乖乖將剛剛到手的荷包雙手奉還。顧淵沒心思理會這人,將荷包拿回來一掂量,確定手感和重量都沒錯,便將拎着那人衣領的手一鬆,放人跑了。
荷包回到手裡,顧淵低頭去看。這個荷包應該不是他的,可是,自他從羅城的客棧裡醒過來時,這個荷包就已經在他的懷裡了。
不僅如此,顧淵發現自己用了許多年的那個荷包,同時也不見了。
這種細節自然讓顧淵心疑,可畢竟大事爲重,再加上他花了五天都沒回憶出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也將這種細節拋之腦後。
只是……這荷包的做工,還真是不敢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