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西瓜,顧淵倒是灑脫地果真拍拍屁股就走了,這讓玄薇鬆了口氣。
馬氏早已去睡,玄薇收拾了一下碗筷,也打了個哈欠去睡了。
紅藤館裡的活不重,每日抄抄藥方,整理一下醫書,便能每個月賺得一兩銀子。紅藤館裡安靜得很,鼻端始終縈繞着淺淺藥香,這樣安寧的日子,讓玄薇覺得舒坦得很。她開始有了些新的想法,除了吳老交代她的事情之外,她開始想法子將這些藥方重新整理,按照醫治方位從頭到腳開始排列。
中午這頓飯,玄薇是在紅藤館裡隨着那些藥童和吳老一塊吃的,吳老之前請了個當地的婆子給他做飯,可畢竟吳老也是京城來的傳說中的大太醫,吃過的好東西太多了,口味早就被養刁,烏壩本地的婆子哪裡能做出合適他口味的飯菜。
雖說經常在大營裡跟着當兵的一塊吃大鍋飯也沒什麼,可日子一久,吳老也覺得嘴裡淡得發苦,日子難過。玄薇心細,某天上午帶了些自己醃的小菜給吳老,卻讓吳老高興壞了。
“下酒剛好,下酒剛好!”吳老端着那小碗小菜,樂滋滋地像個頑童,拎着酒壺就鑽進了屋裡。
自那之後,玄薇便經常爲吳老做些小菜,也並不是什麼精貴菜品,不過就是些小蔥拌豆腐,鹽水花生米之類的,只是用的心思精巧,倒是頗符合吳老的口味。
於是,玄薇每日回家之後,便開始努力做些小菜。因爲等着她的小菜的除去吳老,還有一位——偶爾會在晚上忽然出現的顧大將軍。
和吳老不同,顧淵的飯量可是跟牛一樣的大。某日玄薇可憐兮兮地在廚房掏出銀子默默數着銅板,心裡憂傷,想着這個吃法,她何時才能攢下閒錢還給顧淵!
卻不想,她蹲在角落數錢的樣子,被顧淵看見了。
“缺錢?”顧淵跨門而進,挑了眉毛問。
玄薇驚得一抖,趕緊將自己手心的那些銅板塞回懷裡,擡頭努力搖頭。
顧淵沒說話,直接從懷裡掏出個破爛荷包,然後將裡面所有的大小銀塊數張銀票全數抖出來,塞給玄薇:“拿着。”
玄薇急了:“不要不要,我要你的錢做什麼!”
“我留着也沒用。”顧淵說完,將自己那個又髒又破爛的荷包塞回懷裡,扭頭又走了出去。
他說得沒錯,這些銀子他留着確實沒用。駐邊將軍,每年餉銀三百兩,他家又不是沒有家底,這三百兩基本也就喝個酒而已。如今在這烏壩,吃喝都在營裡,這些銀子沒個去處,自然放在身上沒用。
玄薇拿着那些錢,緊張得眼睛都瞪圓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這是……被包養了?
玄薇想要站起來追上去,將銀子還給顧淵,可是又怕被顧淵瞪,實在是有點兒不敢。玄薇捧着一堆銀子,覺得這些銀子好燙手。
就當……是他交的伙食費?
玄薇琢磨半天,也只好這麼想了。
自那之後,玄薇做飯開始更加仔細。常常準備下許多,若是顧淵半夜前來,分分鐘就能擺上各色精巧的點心。顧淵吃得舒坦,於是……就來得更勤了。
那一回,玄薇自紅藤館出來,直接去了市街。市街上有挑着擔子賣菜的,玄薇如今要做的飯菜數量挺大的,便經常來瞧瞧有沒有時鮮瓜果蔬菜,好做來給顧淵和吳老吃。
轉了一圈,別的沒看見,只是瞧見有個小販賣的黃豆確實不錯。她想了想,便買了不少帶回了家。
本意是想跟馬氏學着做點兒豆腐出來,誰知豆腐做得實在是太不成功,老得過分,玄薇臉紅得不行,又捨不得將這些“豆腐”給丟了。左思右想,便乾脆包上紗布,拿石頭一壓——轉而做些豆乾。
豆乾做出來後,食鹽、茴香、花椒、大料、乾薑往鍋裡一丟,用醬油一泡,大火一通猛煮。一個時辰之後,滷水煮幹,豆乾出鍋。
玄薇捏着那些啃都不一定啃得動的豆乾,咬了咬牙,一小片一小片地又給切得極小,一塊塊如同瓜子般大小,鋪在紗布上放太陽底下曬。
烏壩氣候乾燥,這些豆乾只一下午便被曬得乾透。玄薇拿起來嚼了一小粒,覺得還行,口感像是零食,還算拿得出手。
於是,她便拿布包塞上幾把,第二日帶去了紅藤館。
誰知道,就是這些失敗品,卻格外讓吳老喜歡。用他的話說,這簡直是天生爲下酒而誕生的。
得到了好評,玄薇也心安了。待到晚上顧淵來的時候,玄薇便抓了好些包給了顧淵。
顧淵心粗,將這些豆乾帶回營裡,直接攤在書房裡,誰來都能吃上幾粒。結果大受好評,書桌上的豆乾,大半被鄭泰給摸去了,沒過一下午,等到顧淵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得吃了。
又過兩日,吳老帶着些藥材去營裡,與軍醫說了些正事,便賊溜溜鑽進顧淵的書房,拎着壺酒,找他嘮嗑。
“嚐嚐這個!”吳老將酒壺往桌上一放,然後神秘兮兮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
鄭泰原本從房外路過,忽然就聽見了吳老的話。他耳朵一動,一聽是有吃的,立刻鑽了進來:“吳老,您來啦?”
“嘿嘿嘿。”吳老將布包一攤,亮出豆乾:“我說,將軍你那是撿了個寶啊。”
顧淵一看那豆乾,自己還沒啥反應,鄭泰卻先叫了起來:“咦?吳老您也有?哪兒買的啊,上回在將軍這兒吃了點兒,覺得好吃,卻又找不到哪兒有賣……”
吳老眼睛騰地一亮:“喲?將軍這兒有過?”
鄭泰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立刻,吳老看着顧淵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顧淵腦子裡根本沒這些彎彎繞,這豆乾是那隻兔子做的,而她又在吳老的紅藤館幫忙,吳老有這些豆乾,並不奇怪啊。
“……做什麼。”顧淵覺得氣氛古怪,擡頭便見吳老眼神發亮,盯着他瞧。他莫名覺得身上有些發毛,脫口問道。
“將軍啊……你與那季姑娘還有聯繫?”吳老清了清嗓子,假裝一本正經問道。
“常去吃麪。”顧淵回答。
這下,就連鄭泰的眼神都亮了。
吳老與鄭泰交換了一個眼神,鄭泰緩緩退了兩步,將房門給關上了。
……好像哪裡不對。
顧淵下意識挺了挺腰板,往後靠了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