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賀白卿是想跟玄薇一塊去見一下那個井裡的孩子的，可是那孩子心防很重，且幾乎沒有見過男子，玄薇怕若是師兄進去了，反而會讓孩子害怕。
於是，只有玄薇見過那個孩子。
雖然，此刻賀白卿心裡正百爪撓心，對那個傳說中“通體雪白，白髮淺瞳”的小孩子萬分好奇。
“除了外表異於常人之外，其他的沒有什麼別的異常。”玄薇聲音壓低，對賀白卿說：“大約是平時飢一頓飽一頓的，孩子身子很瘦，也有點矮。”
賀白卿聽了，點了點頭。他多看了玄薇兩眼，忽然眯着眼朝玄薇一笑：“師妹，你不害怕麼？”
玄薇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擡頭一臉懵懂：“怕什麼？”
賀白卿捻了捻手指，挑起眼角看向玄薇：“若說……那龍童身上長滿鱗片這事，你會聯想到皮膚上有些疾病，這還說得通。可是，你畢竟剛及笄不久，拜入師門不到兩年，如今見到這雪童，卻也不驚奇害怕麼？”
玄薇心裡咯噔一跳，心想壞了，這是不是她露餡了？
“我……我是在書中，見過這個……”
“哦？那是哪本書？在何處記載過？”
“呃……”玄薇腦子飛快轉動着。她在紅藤管時，已經將這大周幾乎所有的醫書全部倒背如流，如今腦子裡回憶下來，卻並沒有找出這種病的記載。
“我我我……我不是在醫書上看到的。是個話本。”玄薇差點被嚇出一頭的汗，她耳朵微微一動，趕緊轉移話題：“我好像聽見彤兒姑娘醒了，我進去了。”
說罷，玄薇幾乎是落荒而逃，推門進了屋。
門外，賀白卿眯着眼，看着玄薇離開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進了房門，玄薇將門一關，長長出了口氣。
“姐姐，你來了？”彤兒確實醒了，她左手手腕上包着厚厚的棉布，傷口已經塗過了藥，也早已不再流血。她用右手撐起身子，看向玄薇：“你見過我那小姐姐了沒？”
玄薇走向彤兒，朝她點了點頭：“見過了。”
“她……”
“她沒什麼大事，只是吃得不好，長得有點矮瘦。”玄薇走到牀邊，旁邊伺候着的丫鬟趕緊送過一個圓凳，玄薇坐在了上面。
彤兒似乎是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玄薇：“那……她爲什麼會……那麼白？”
玄薇略一思索，開口緩聲解釋：“唔……彤兒，你看我們普通人，是不是太陽曬多了就會黑一點，躲在房間裡捂上一冬天，就又白回來一點？”
彤兒不知玄薇要說什麼，只是愣愣點了點頭。
“你妹妹，就是身體裡天生缺少與太陽相關聯的那種東西，不論怎麼曬，都不會黑，只能越來越白，越來越白……”玄薇簡單地用能讓彤兒聽懂的話語解釋道：“雖然白得有點兒嚇人，不過這也並不影響什麼。這不會傳染，也不會讓她有什麼痛苦，只是不能多見太陽而已。你聽懂了嗎？”
彤兒聽得似懂非懂，卻依舊點了點頭。她想了想，然後笑起來：“也就是說，我的小姐姐，以後都會好好活着？”
玄薇點點頭，卻又一遲疑……
他們趙家的老祖宗，可還沒點頭要留下這個孩子呢。
彤兒似乎能感覺到玄薇想說什麼，她垂下眼簾，低頭輕聲說道：“我爹我娘倒好說，他們最是疼我，想必也會疼小姐姐的。只是太奶奶……太奶奶有點兒嚴肅，向來不太喜歡我們這一支，若是她不點頭，小姐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說完，又擡起頭看着玄薇，一臉可憐巴巴地樣子。玄薇本就心軟，此刻被彤兒瞧着，彷彿渾身都有點兒不自在了。
“你跟我說說，你太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吧。”玄薇咬了咬牙，決定還是趟了這趟渾水：“只有知道了她的性格，才能想出對應的法子來。”
彤兒聽了，略一思索，便挺直了腰板，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們趙家，在宿龍鎮也算很有名望的。我太爺爺的父親，就是我爺爺的爺爺，曾經是朝中三品大員。他老人家致仕回鄉回到咱們宿龍鎮時，一大家子都浩浩蕩蕩從京裡回來了。我當初作爲兒媳婦，也跟着回到了宿龍鎮，但是，她是京中官員之女，據說，曾經在宿龍鎮生活得十分不習慣。”
“等到太爺爺的父親去世之後，太爺爺身子骨也不太好，不足四十便去世了。於是，我太奶奶便一人撐起整個家。到了我爺爺這邊，因着我爺爺是第二子，所以太奶奶對我爺爺也不甚上心，一門心思只嚴苛地教育着我大爺爺。連帶着，當初我爹與我娘兩情相悅時，太奶奶也沒多說什麼，便應允了。”
彤兒說到這裡，忽然補充了一句：“哦對了，我爹孃是表兄妹，自小一同長大，所以感情比旁人更甚。”
玄薇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了。”
“……所以說，要說我太奶奶的性格，那只有兩個字能形容古板。她原本就是京中的大戶人家小姐，後來隨着太爺爺來了咱們這小小的宿龍鎮，我覺着她原本就委屈。後來據說又折了兩個孩子，想必越發性格古怪起來。我那小姐姐出生時，想必她就是覺着她樣貌不吉利，所以才……”
“不吉利……”玄薇喃喃重複着這三個字，而後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彤兒擡頭看向玄薇，玄薇朝她微微一笑：“既然，你太奶奶當初想要丟掉你小姐姐的原因，就是因爲覺着她不吉利，那麼現在，只要讓她覺着你小姐姐吉利，不就成了？”
玄薇與彤兒，在房間裡計劃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暗，兩人才將計劃想了個完善。
“姐姐，這都晚了，您在我這裡用點兒晚飯吧。”彤兒發現天色已晚，這才覺着有點兒不好意思：“耽誤您這麼長時間，管頓飯總歸是應該的。”
玄薇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我還是回去吧。明兒一早，我們就得啓程回京了，今天一天都在你這裡了，我的行禮還沒有收拾好呢，這就得趕緊回去了，免得回去他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