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位站着的中年人,有點兒忍不住,開口問了句:“這個就是老徐頭打亂葬崗撿回來的那個?”
韋氏有點兒不耐煩,擺了擺手:“咱們哭親村一共多少人?這面生的還不就是了。”
“嘖嘖,老徐頭這是撿回來個才女啊?怎得這樣厲害的人物,會被人丟在亂葬崗了?”
“是喲……老婆子我雖不識字,不過瞧着這一牆,還真是好看得緊!比鄰村那個教書先生寫的還好看呢……”
“是呢是呢,還知曉藥理,可是不簡單……瞧着也就和飴丫頭差不多大小,竟是有這般本事,還長得……”
周圍嘈雜,亂得不行。韋氏看了玄薇一眼,心裡也知曉這樣不好。她又揮了揮手:“成成成,你們樂意聊,就聊着,我們可得走了。徐大哥,攥緊了你的銀子,咱走。”
飴丫頭扶着玄薇,而玄薇的另一隻手撐着棍子,韋氏有意無意幫玄薇擋着周圍的目光,身後還跟着一個捏着個灰撲撲銀錠樂得跳來跳去的徐老頭,這麼一行人走出人羣,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還沒等走兩步,卻見大老遠有兩人舉着彈棉花的長弓跟長棍奔了過來。韋氏一瞧見,便是一翻白眼。
人跑得近了,韋氏呼喝道:“指望你們,老孃早被人打了!二壽,不是喊你趕緊來麼,怎得這個時候纔到?”
原來,跑過來的兩個人,正是薛家當家的,韋氏他相公,以及飴丫頭的二哥。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舉着傢伙,顛顛兒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四處張望:“咋了?沒事了?”
“沒事啦!要你們這倆粗漢真是沒用,還沒人家一個啞巴寫倆字能幹!”韋氏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跟在後頭的飴丫頭聽了韋氏的話,頓時覺着有點兒不好意思。她臉上微微一紅,輕聲對玄薇說:“姐,我娘她……她就是那張嘴,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玄薇輕笑一下,微微搖了搖頭。
她這兩日也看明白了,這韋氏真是應了飴丫頭的話,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人潑辣,說話也不甚好聽,可心腸卻是好使。她雖然口直心快,可說出來的話卻並沒有什麼惡意。
再說了,她現在就是一個啞巴,這也沒什麼錯。
玄薇一邊走,心裡一邊開始琢磨。
自己身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大事了,只是……嗓子該怎麼辦?
按照她現在的感覺,她並不是徹底被毒啞了。畢竟平日裡,她還能偶爾發出幾個聲詞,這說明聲帶沒有什麼問題。或許只是……她之前被灌下的那碗藥,會讓她無法發聲。
玄薇想着想着,忽然覺着似乎有人看她。她下意識擡頭,卻看見小飴的二哥猛地扭頭的動作。玄薇眨了眨眼,心裡頭有點奇怪,可看着那個少年逐漸變得通紅的耳朵,她又有點明白了。
之前,她也曾聽過不少人說她好看,但是她一直以爲,這是周圍人因着喜歡她,所以才覺着她長得順眼。
可是如今看來,說不定這些話,還真不是哄着她高興地。
其實想想也是,當初在烏壩時,她便被人誇讚過,只是因着平日不怎麼見人,而烏壩又時興那種能戴在頭上遮住頭面以抵擋風沙的長披風,所以她的臉,纔沒讓多少人看見。
後來又去了京城,這一路上被師兄好吃的好喝的養着,總歸是又長開了些吧。
玄薇想到這裡,又有點犯愁了。她咬了咬下脣,心裡有點擔心。
她被丟在了亂葬崗,說明一路上看着她的那三個人,定是以爲她受不住折磨死了。若是他們沒有走遠,卻又聽聞這裡被撿回來一個長得不錯的姑娘,而返回頭再看一眼……怎麼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姐姐,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被人丟在亂葬崗的?你家是哪裡?你真的懂醫嗎?”小飴一路上不停地問問問,十足一個好奇寶寶,玄薇偶爾聽進去兩句,心裡着實感謝自己此刻是個啞巴,不然她肯定要被捉住回答她的問題。
一衆人回到了家裡,玄薇被扶着上了牀。她長長舒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今兒算是運氣好,咱們老哥將銀子又給要了回來,再加上這位姑娘又能下牀了,也算是好事。晚上我做點兒好的,徐老哥跟這位姑娘一塊兒來吃。”韋氏離開之前,說了這麼一句。
飴丫頭還想要跟在玄薇身邊,接着問她那滿肚子的問題,卻不想韋氏一吊眉,拽着她便往外走。
房間裡清靜下來,玄薇算是鬆了口氣。沒過多久,她便睡了過去。
玄薇沒來得及做上一個完整的夢,便被飴丫頭給叫醒了。一睜開眼,玄薇便瞧見飴丫頭那亮晶晶的眼睛。
“姐,我扶你下牀,咱回家吃飯。我娘做了烤饃,可叫一個香呢!”
玄薇心裡一陣哀嚎,她十萬分個不想下牀。身上痠痛不已,加上她根本就沒睡飽,此刻玄薇就想要一個枕頭一張牀,別的別說什麼烤饃,就是烤乳豬,她都不想要吃。
可是,看着飴丫頭那期盼的小眼神,玄薇實在是拒絕不了。
來到了隔壁,果然院子裡已經擺上了桌子。這日早上,韋氏正好與飴丫頭去了鎮裡趕集,割了點兒豬肉,現下是炒了幾個菜,倒是果然香得很。
飴丫頭扶着玄薇剛坐下,房間裡便響起韋氏標誌性的大嗓門:“死丫頭,將這椅子給搬出去!你姐那歪嘰嘰的模樣,坐凳子一會兒再摔了!”
“哦!”飴丫頭立刻蹦起來,進屋去搬着椅子走了出來。
雖然天還很亮,可此時卻已然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若在數千裡以外的京城,這個時辰大約已經晚霞遍天了。大夥兒還未坐齊,卻聽門外一個男子聲音響起。
“娘!我回來啦!”
剛剛坐穩身子的韋氏,聽了這聲音一頓,卻是又立刻站了起來:“大柱?可是我兒大柱回了?”
“還能有誰呢!”隨着這個聲音,門被人打外頭推開了。
只見一個身量頗高的壯小夥子,背上揹着個布袋子,手裡拎着個小包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