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並沒有立刻理會那個人,只是站起身來,淡淡瞥了那人一眼,一邊接過藥童遞過來的手巾擦手一邊說道:“死透了,沒得救。”
“格老子的,你!”那人一聽,立刻氣得暴怒,衝過來就想打吳老。玄薇立刻上前擋在了吳老面前,擡頭盯着那人說道:“來之前就死了,你怨我師父有什麼用!”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稍稍靜了靜。
而後,便有小聲的對話傳出。
“這姑娘喊醫仙師父啊?吳大人還有個女徒弟?”
“哎喲,原來是她!怎麼的,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嘖!醫仙收了個女徒弟,簡直是觀音在世!上回……上回聽說是有個人,肚子這插了根竹竿,這麼粗這麼長!”那人比劃着,說得唾液橫飛:“直接在肚子這戳了個大血窟窿!結果就是這個女徒弟,愣是把人救活了!”
“啊?這麼厲害?”
衆人看向玄薇的目光漸漸變化,就連剛纔那個差點要去揍吳老的人,也停下了動作,眯着眼看着她。
玄薇覺得背上發涼,被瞧得有些發毛。
“你就是那個……那個女人?”那粗魯的男人上下打量了玄薇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玄薇硬着頭皮回答道,她強忍着想要逃跑的衝動,硬是站在吳老面前不動彈。
“哼!既然你這麼厲害,那肯定能把我哥給救活!”那男人兩個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麼大,撐着鼻孔霸道說道:“要是救不活……老子砸了你們紅藤館!”
玄薇頓時急了,她伸手指向地上的那具屍體,快速說道:“那人瞳孔散大,口鼻處有嘔吐物殘留,臉色發青,明顯是中毒!錯過了最佳急救時間,人心跳已經停止了這麼久才擡過來,還有救纔是見鬼了好不好!”
男人一聽,臉色一白,爆喝一聲:“中毒?”
玄薇嚇得脖子一縮,卻還是固執地回答:“嗯,是中毒。”
吳老默默看了玄薇一眼,然後垂下眼,開口說道:“玄薇啊,爲師將這裡交給你處理了,我不希望等到晌午出來吃飯的時候,咱院子裡還丟着具屍體,到時候倒胃口的,明白不?”
說罷,吳老便轉身回屋了,玄薇一個人被撂在院子裡,頓時傻住。
師父……您就這麼把爛攤子丟給她啦?太過分啦!
“哎喲,牛大原來是中毒死的?好好的怎麼會中毒?”
“王老闆倒是醒了……謝天謝地,王老闆可是個實誠人,沒死是老天開眼呢!”
“姑娘?姑娘?您得再看看王老闆啊,他還有沒有事?”
周圍的百姓,似乎都是爲了那個被救活的人來的,而已經死了的那個叫做牛大的,好像大家都不太在意。
唯一一個在意的,估計就是站在地上暴怒得恨不得找東西來砸的那個男人了。
“媽的,一定是這個混蛋下毒害死我哥!姓王的,我哥活不了,老子也要讓你給他陪葬!”男人說着,忽然推開周圍的人,一把抓起剛剛醒來,臉色還很差的那個王老闆的衣襟。
“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啊!”那個王老闆原本就身體虛弱,此刻被拎起衣襟,眼看着又要翻白眼暈倒。周圍的人亂成一片,卻也沒有幾個敢上前去攔。
“你再在這裡鬧,我可要報官啦!”玄薇急了,閉着眼睛攥着小拳頭,梗着脖子大喊一聲:“你仔細看看你哥,他手指和眼皮下面泛紅,身上還有紅斑,口鼻處的嘔吐物裡,明顯有苦杏仁的氣味,他這是氰化物中毒,你好好想想他有沒有吃過什麼生的苦杏仁,或者桃仁白果什麼的!”
那男人一怔,被他拎着衣襟的王老闆一聽,趕緊辯解:“牛二,你好好聽聽人家姑娘說的。我一個賣醋的,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天地良心……天地良心!”
被叫做牛二的男人愣了片刻,而後忽然大哭起來。他撲到自己哥哥的屍體邊上,哭吼得傷心欲絕。
半個時辰之後,官府的人也到了。人羣漸漸散去不少,而那個叫做牛二的人,也冷靜了下來。
“……清早時候,我哥吃了幾個杏仁,我還勸他說,這杏仁還沒泡沒曬,生的吃了怕是要鬧肚子,他偏說沒事。過了一會,娘讓大哥去打醋,說是家中醋不多了,大哥就去了。打了醋回來,就見他臉色不好,說是胸悶,眼前看不清東西。”牛二哽咽着,一邊對捕頭說着,一邊守在他哥的屍體身邊:“我瞧着不好,便帶我哥去看醫生。就是城西那家回春堂,那裡的抓藥小童說,他家大夫不在,讓我們來紅藤館……”
牛二擤了下鼻涕,六尺男兒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出了回春堂,我哥又說自己沒事,便覺着是那醋有問題。他說他打了醋之後,喝了幾口嚐嚐味道,然後便覺着身子不太舒服了。我一聽,便覺着是,於是與我哥一同去了王老闆那裡,準備討個說法。結果正跟他吵着,我哥忽然就不行了,吐了一地不說,人也抽搐翻白眼。”
王老闆此刻坐在一邊,一邊緩着氣,一邊補充到:“是是,那時候我可碰都沒碰牛大啊!見他那樣,嚇得我也不行了,後頭……我再醒來,便是在這紅藤館裡了。”
玄薇一聽,便稍稍嘆了口氣。
在聽牛二說話的那位捕頭小哥,長得眉清目秀的,辦案的時候一臉的認真。他扭頭去看玄薇,認真詢問道:“後面的事情,你可知曉?”
玄薇聳了聳肩:“我來的時候,這牛大與王老闆便雙雙被擡過來了。王老闆還好說,是怒極攻心,腦溢血了。我師父處理得到,現在暫時脫離了危機,只好後面好好休養,不要動怒不要做劇烈運動,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可是這牛大,來咱麼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玄薇說着,轉身去看牛二:“你哥應該就是因爲那苦杏仁的原因,原本就有些中毒,後來喝了點醋,酸讓苦杏仁裡的苦杏仁甙分解出了氫氰酸。只是,一開始覺得不對的時候,應該是可以救回來的,只是耽誤了時間。”
牛二聽了,又是一陣大哭。
捕頭盯着玄薇看,直到玄薇發現。她朝那捕頭行了一禮:“大人可還有什麼要問的?民女知無不言。”
捕頭莫名臉上一紅,趕緊移開視線,轉身面向牛二,輕咳兩聲:“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牛二,王老闆,帶着牛大的屍體隨我去見知府大人,這件案子若是再沒什麼疑點,便可以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