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一聽,擡頭星星眼看着賀白卿:“簡直暖男啊!”
賀白卿沒聽懂顧瀾在說什麼,不過她這個丫頭,從來都是會冒出一兩句古古怪怪的話來,所以他也沒多想什麼,只是笑了笑,讓兩人去拿碗拿筷子,準備開飯。
桌上擺着四個菜,兩葷兩素,竟是還有一盤綠油油鮮亮亮的小青菜。這初春時分,小青菜可不是什麼常有得吃的東西。賀白卿知道自己小師妹喜歡吃些時鮮的蔬菜,便還是找人去尋摸了一些,時常做給玄薇吃。
別看這簡簡單單的一小盤小青菜,在這個時候,可是堪比一盤人蔘的價錢。玄薇知道這小青菜來之不易,便吃得格外鄭重。吃飯時,顧瀾依舊痛苦萬分,她一隻筷子撐起腫着的那半邊臉,歪着腦袋用另一半嘴巴咀嚼食物。賀白卿手藝極佳,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小炒,做得堪比百味齋的大廚。她一口豬肉吃得痛苦又幸福,這讓她的表情變幻不停,簡直**。
“你吃一點菜。”玄薇見顧瀾只顧着吃炒臘肉,便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你懂爲什麼的。”
玄薇雖然略了一頓嘮叨,可顧瀾卻腦補了玄薇那些按下沒說的話。她苦着臉努力嚥下嚼個半爛的肉,望着一桌子菜幽幽嘆了口氣:“有胃口卻不能吃,這感覺簡直痛苦!”
“吃過飯我就給你配些藥,好歹能緩解一下你的疼痛。”玄薇說道。
顧瀾一臉憂傷地朝玄薇點了點頭。
賀白卿夾了個魚丸子放在玄薇碗裡,然後繼續吃着自己的,此時,外頭大門被人敲了幾下。
“誰啊?”賀白卿手裡捏着筷子,擡頭側耳聽了聽,確定是有人敲門,他才揚聲問道。
“是我。”顧淵的聲音越過門板,往院子裡傳來。這聲音落入玄薇的耳朵裡,玄薇耳朵頓時一豎,圓眼睛滴溜溜往大門那邊瞧過去,手中筷子裡原本夾着的那個魚圓子剛準備放入嘴裡,此刻又落回了碗中。
賀白卿自然也聽出來那個聲音時屬於誰的,他下意識看向玄薇,正瞧見玄薇將魚圓子丟回碗裡。他輕哼一聲,繼續揚聲問道:“誰知道你是誰,自報家門都不會麼!”
門外頓了頓,而後再出聲時,顧淵的聲音明顯鄭重恭敬了許多:“在下顧淵,不請自來,失禮了。”
這還差不多。
賀白卿施施然又吃了一口菜,這老丈人的架子才擺得舒坦了。
“來幹啥啊?”
“家妹在貴府中叨擾,我來接她回府。”
“哦……”賀白卿慢吞吞回道:“我們吃飯呢,等着吧!”
玄薇聽見賀白卿這麼說,心裡有點兒不舒坦,她聲音壓低了些,對賀白卿說道:“師兄,幹嘛不讓人進來啊!”
賀白卿眼睛一瞪:“你倆六禮未成,按理說就是不該見面的。他們家媒人都沒上門呢,你跟他見面,那叫暗通款曲!”
玄薇癟了癟嘴,吐槽道:“暗什麼通款什麼曲。我又不是以前沒見過他。”她聲音又低了一些:“師兄,外頭這麼冷,他又是那麼一個大個子,你讓他在門口等着,讓外人看見了,可不得指指點點麼。”
賀白卿心裡頭有點兒酸。
這師妹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哼,女兒外向,這臭丫頭他算是白疼了!
“哎呀沒事,就讓我哥在外頭等會兒唄。”顧瀾倒是完全煩不了這麼多,她此刻的心思全然放在那一盤香噴噴的炒豬肉上面:“反正這就四個菜,咱們三個吃了剛好,他飯點兒上門,不是自找着讓人不痛快麼。你說他進來了,咱們在這吃飯,那要不要給他天雙筷子?這菜就這麼一點兒,我哥那個牲口一般的胃,他吃了咱們吃什麼?”
玄薇聽了顧瀾的話,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你搞搞清楚,那是你親哥!”
顧淵聽見門裡賀白卿的話之後,也沒有多想什麼,便直接站在了門口。在遭受了周圍來來去去的街坊目光洗禮之後,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那門才從裡頭被慢悠悠地打開了。
賀白卿擡起眼皮看了顧淵一眼,不情不願放他進了門。玄薇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聽見顧淵的腳步聲後,她擡頭看向顧淵,朝他抿嘴一笑。
顧淵原本生硬的面部線條,似乎被這笑容化了開來。他雙眸亮得驚人,直勾勾盯着玄薇,一直不曾鬆開。
顧瀾這時候,才覺察出不對頭來。
她偷偷溜到顧淵身邊,小聲問道:“幾個意思?我長個牙的功夫,你倆就勾搭上了?”
顧淵只顧着看媳婦,理都沒理她。
“嘖嘖嘖,這小眼神,都快冒出火星子來了。”顧瀾眯着眼搖了搖頭:“是乾孃讓你來接我們的?”
聽見這句話,顧淵才施捨給顧瀾一個“嗯”字。
玄薇收拾好了桌子,然後掀開廚房裡放着的水缸上的蓋子,準備從水缸裡舀出些水來洗碗。可往水缸裡一看,水缸裡的水已經見了底。玄薇這纔想起來,今天上午的水她還沒來得及打,於是挽了挽袖子,拎着空水桶走出小廚房,往院子東北角的水井處走去。
顧淵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伸手拿過玄薇手裡的水桶。玄薇覺着手裡一空,扭頭便看見了顧淵。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閒下了手,看着顧淵動作生疏地幫忙打水。他挽起了袖子,結實的手臂露了出來,玄薇見了,不禁問道:“穿得這麼少,不冷麼。”
顧淵認真看着玄薇,搖了搖頭。
玄薇望着顧淵的單衣,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等我有空,給你做個小襖。”
顧淵本想說用不着,他不怕冷,這麼多年來,年年過冬都只穿單衣。可話沒出口,卻又被他給嚥了下去。
想了想,身上穿着玄薇親手做的棉襖……
就是熱死,也值了。
顧瀾吃過了飯,就拿着茶水不停漱口。嘴裡有食物的殘渣,這讓她的牙疼更劇烈了。她拿着茶碗走出屋裡,正站在院子裡漱口,卻看見兩個相視無言卻又彷彿千言萬語說不盡的兩個人,終於忍不住了。
“呸,”她一口吐出嘴裡的茶水,眯着眼說道:“戀愛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