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圍觀的人也在議論紛紛,有的早上沒見到紅藤館的情況,自然要疑惑一番,而有的則是在上午便知道了事情的全過程,所以反而是他們最爲義憤填膺,急忙向周圍人解釋。
“你們紅藤館得給我們個說法!”那婦人說着,眼睛裡射出怨毒的光,看向玄薇。
玄薇也沒見過這樣不講理的人,她身子忍不住往後縮了再縮。在那婦人的哭號聲中,玄薇幾乎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是活生生的醫鬧啊!
玄薇也只是在上輩子,在電視上報紙上,還有網絡上看到過人家醫鬧。她還沒有畢業,只是偶爾會去爸媽的醫院晃晃,醫鬧的事情,見過的不算多,但是也見過。
玄薇曾經聽說過,有人組團忽悠醫院,在醫院裡無理取鬧打滾撒潑,打砸醫院裡的設備,去跟醫生撕扯,甚至在掛號處設靈堂,就爲了訛詐醫院的賠款。醫院裡一般爲了平息事端,常常就認栽,乾脆賠一些錢給那些醫鬧的,久而久之,這甚至成了個“行業”,有些人專門幫人醫鬧,好賺取一些費用。
原來,醫鬧自古就有嗎?
“你家牛大今兒早上擡過來就沒氣了,你現在在這裡鬧人家紅藤館,有沒有道理的!”
“是啊,牛家嫂子,你要鬧,就去官府鬧去。這案子都結了!分明是你家牛大亂吃東西纔沒了性命,人家紅藤館憑啥要給你家兒說法?”
周圍也有看不過去的鄉親街坊,站在旁邊說句公道話。可是這些人的聲音,卻被那婦人有意無視了,那婦人只盯着玄薇,似乎隨時可能撲上來咬她一口。
“你……你想要怎麼樣?”玄薇在衆街坊的聲音中,努力壯了壯膽子,問了一句。
“償命!”
“我們早上連碰都沒碰過你兒子牛大,這是大夥都看在眼裡的,我爲什麼要給你兒償命!”
“你們紅藤館不是號稱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嗎?早上王掌櫃的送來時不也是沒氣了嗎?你們憑啥不救我兒!見死不救,你們還有臉開醫館?”那婦人一口唾沫吐了過來,咄咄逼人道:“就是你們害死的!”
玄薇沒了法子,這人根本就不講理。她心裡頭氣,轉身向周圍人福了一福,說道:“勞煩街坊幫忙報個官。”
“早有人去了,姑娘放心。”人羣裡有人回道。
玄薇一聽,也稍稍安心了點。她乾脆抄着手往旁邊一站——等官府的人來算了。
那婦人哭嚎了許久,人卻漸漸不再議論了。見沒人支持她,她卻也依舊厚着臉皮跪坐在紅藤館門口。畢竟死了兒子,眼淚還是管夠的,她身後的牛二虛扶着她,兩人周圍一片真空,顯得孤立無援。
沒過多久,便有巡捕的過來了。
“有人鬧事?”巡捕分開人羣,走了過來。
玄薇擡頭一看,問話的,就是早上向她詢問事情緣由的那位清秀的捕頭小哥。
玄薇向那人福了一福,然後也沒說話,只是無奈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鬧事的婦人。
周圍的街坊急忙七嘴八舌向那捕頭說了整件事情,那小哥皺了皺眉,立刻上前去趕人。他畢竟是官府的人,一身捕頭裝扮也算有威懾作用。他連哄帶嚇,果然沒有兩下,那婦人和牛二便離開了。
周圍街坊見人走了,也知道沒了熱鬧看,紛紛散開。
玄薇鬆了一大口氣,趕忙向那捕頭道謝。
“這位捕頭大哥,實在是多謝了。”玄薇說道:“剛纔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那位捕頭小哥看向玄薇,臉上莫名微微一紅。他伸手抓了抓腦袋,有點兒無措的樣子:“沒事,只是舉手之勞而已。這種事情以後直接喊我來就行,不用……不用謝。”
說罷,那捕頭擡眼偷瞧玄薇兩眼,聲音微微低了一些:“你……叫季玄薇?”
玄薇眨了眨眼,點頭:“是,我是季玄薇。您是……”怎麼知道的?
捕頭見玄薇瞧過來,臉上又是微微一紅。他搓了搓手,說道:“哦,現在烏壩大半人知道你的。說是你醫術高明,手段果決,是紅藤館吳大夫的女徒弟。”
玄薇瞭然地點了點頭。
“我叫陳子越,你如果不介意,以後可以喊我名字。”捕頭說完,臉上忽然越來越紅,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一般,頭也不擡,便趕緊加快語速:“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啊……陳大哥,您請稍等。”玄薇張嘴,將人叫住:“天熱,您當差不易,我去拿點兒涼水,好歹給您解解暑。”
說罷,玄薇轉身回到院子裡,從井裡打上冰涼的水,往水裡泡上兩粒梅子,端出去給叫做陳子越的捕頭小哥。
陳子越腦袋都不敢擡,伸手接過玄薇手裡的涼水,兩三口灌進嘴裡,擡頭咧嘴朝玄薇笑:“多謝季姑娘。”
送走了捕頭小哥,玄薇拿着空碗回到了院子裡。她一擡頭,卻見原本該是睡着他的大頭覺的吳老,竟伸長了脖子,眯着眼睛看着她。
玄薇腳步一頓:“師父?”
吳老表情古怪,眯着眼盯着玄薇:“外頭沒事啦?”
“是早上那牛大的孃親來鬧事,說是咱們治死了人。”玄薇聳了聳肩:“不過早上的事情大夥都清楚是什麼個情況,所以也沒人幫她。有人幫忙喊了上午來的那個捕頭陳大哥,陳大哥將人趕走了。”
吳老表情更怪了點兒,他脖子一擰:“陳大哥?”
玄薇將碗送回廚房,順手給洗了,然後走出來,說道:“就是上午來過的那個捕頭。他說他叫陳子越,剛纔也多虧了他幫忙。”
吳老心裡暗暗涌出了點兒危機感,可是又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唔”了一句,揹着手轉身進了側屋。
側屋裡,一個小藥童剛給躺在牀上不能動彈的鄭泰換完藥。鄭泰擡頭看了吳老一眼,咧嘴輕笑:“吳老,我覺着我恢復地差不多了,啥時候能下地走走?”
吳老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揮揮手讓藥童離開。他坐到了牀邊上,皺着眉一嘆:“唉……”
“???”鄭泰一臉莫名,心裡膽戰心驚。
吳老這個表情是幾個意思?他的傷,又有哪裡不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