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舀了一勺,覺着粥有些燙,便懸在嘴邊沒往嘴裡送。擡頭去看玄薇,正將一片小菜放在粥上,小口小口地往嘴裡抿着粥。
“之前我見你都餵過鄭泰,他不是也沒傷着胳膊。”顧淵忽然又覺着有些不忿。
“我那是得控制他的進食。他傷及臟腑,不能過多進食,怕他自己吃飯控制不住吃多了,到時候從肚子上窟窿裡冒出了。”玄薇隨口說道。說完,她將一口粥含進嘴裡。
小菜微酸爽口,配着噴香的白粥,吃起來格外舒坦。玄薇原本還覺着不太餓,可這一口吃進嘴裡,胃口頓時被勾了起來,忍不住地想吃下一口。可嘴裡的粥剛剛嚥下,玄薇還沒來得及舀起另一勺子粥時,旁邊牀上那個超齡熊孩子忽然又開口了。
“我要吃你那一碗。”
玄薇眨了眨眼,看向顧淵:“……將軍是怕我給你下毒?”
顧淵沒說話,只望着玄薇被粥浸溼的下脣,默默開口:“就是覺着,你那碗比較好吃。”
“……”
玄薇有點兒遲疑,她癟了癟嘴,弱弱開口:“都是一鍋裡舀出來的,味道都一樣……而且,我這都吃過了。”
顧淵沒理她的話,堅持地看着玄薇手裡的那一碗粥。玄薇不明所以,卻最終坳不過顧淵的眼神,將手裡的粥遞了過去。
顧大將軍這回滿足了。一頓飯吃得兩兩無語,玄薇總覺着顧淵盯着她看,她忍不住抹了抹嘴角,確定沒吃到嘴外頭去,也便不去多想,只當顧將軍腦子抽筋。吃過了飯,顧淵動了動身子,作勢要下牀。
玄薇一見,就有點兒急:“你身上有傷,最好現在不要亂動,免得動到傷口,影響恢復。”
顧淵擺了擺手,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追兵此刻大約已經搜到了城外,若是城外搜一圈還沒找到我,或許會回頭再重新搜查一遍。你我這點把戲能糊弄他們一次,不一定能糊弄第二次,還是趁着他們人手分散的時候,趕緊出城。”他說完這一席話,覺得有些氣喘,果然還是傷得太重。
不知爲何,他不想讓玄薇看出他此刻的虛弱,他頓了頓,擡頭朝玄薇眨了眨眼:“怎麼,你心疼我?”
“……”玄薇縮回準備去扶顧淵的手,安分往後退了兩步:“既然將軍堅持,那我再去找一點兒會用到的藥,一會咱們就出門。”
玄薇說完,準備轉身離開房間,去藥房拿點兒藥。人剛一隻腳跨出房間,卻聽見身後有聲響,人沒擡頭,便被陰影籠罩。她差點兒驚呼出來,下巴卻被捉住,臉蛋被迫擡起,目光與面前的人對視。
顧淵挑眉,似笑非笑看着玄薇,單手手肘靠在門框邊上,另一隻手捏着玄薇的下巴。
“喂,我想過了。”他聲音三分輕佻七分笑,入耳像是不正經,卻字字說得仔細:“我顧淵這輩子最狼狽的樣子都被你瞧見,還被你扯壞了衣裳一陣亂摸,你看你是不是得負個責。”
玄薇傻傻瞪着顧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志:“負……負什麼?”
“負責啊。”顧淵拇指細細摩挲着玄薇的下巴,只覺着指端一片嫩滑,摸起來簡直要讓人上癮:“你要了我,不然我從了你,二選其一。”
玄薇的臉轟地一下徹底紅透:“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顧淵皺了皺眉,“嘖”了一聲:“算了,現在不是時候。”
說罷,顧淵讓開了身子,捏住玄薇下巴的手也縮了回來。玄薇嚇蒙,依舊不敢動彈,直到顧淵晃出房門,似乎要去別的房間的時候,她才猛然打了個激靈,趕緊滾去了藥房。
顧淵去了吳老的臥室,他衣服被撕爛,隨便找出幾件吳老曾經的衣服出來。試了幾件,大多嫌小穿不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寬大的,顧淵勉強穿在身上,卻還是短了半截。他乾脆將袖子挽起,露出帶着些許傷口的結實臂膀,之後回身,從牆上拿下掛着的草帽,往頭上一扣。
玄薇臉紅得不行,手忙腳亂將一些瓶瓶罐罐往藥箱裡塞,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冷靜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臉上有點兒迷茫。
顧將軍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還是……就是耍着她好玩呢?
在此之前,在玄薇腦海中,顧淵就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總是一副“玉帝第一皇帝第二老子排老三”的散漫模樣,偶爾遇到正經事,又瞬間變成冷漠嚴肅地大將軍,若非必要,根本懶得多說一個字。可無論是哪個形象,都是高高在上的,跟她一個小屁民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若是非說有點關係,那就是顧淵救了她,又好心給了她銀子讓她能好好活着……再不就是胃口挺大的,能默不作聲一口氣吃五大碗麪。
可這樣一個人,怎麼會……
玄薇這麼一想,臉上又開始發熱了。她覺着自己腦袋頂一定開始冒煙了,趕緊擺了擺腦袋,讓自己努力不去想。
她收拾好東西,又收拾好心情,這才遲遲從藥房走出來。此刻,顧淵已經換號了衣服,站在門口等着她了。
顧淵原本正看着天,表情淡漠半晌沒說話,耳朵裡聽見玄薇默默推門走出來的聲音時,扭頭去看她,頓時脣角一勾。
他溜達着走向玄薇,他走一步,玄薇就垂着腦袋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又被顧淵捉住。顧淵低頭,湊在玄薇臉蛋旁邊,鼻子動了動嗅了兩下。
玄薇嚇得閉眼,睫毛顫得讓人心癢癢。她總覺着會發生什麼,可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你做什麼?”玄薇弱弱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看向顧淵。
“聞聞你是不是熟了。”顧淵心情不錯的模樣。
玄薇眨了眨眼,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愣愣看着顧淵,卻見對方笑意愈深:“若不是熟了,怎得臉紅成這樣?”
“……”玄薇惱怒,伸手去推顧淵:“咱們怎麼出城?這大早上的,外面可都是人!”
“從城門出去啊。”顧淵好心放過玄薇一馬,直起身子,一邊將頭頂上的草帽扶正,一邊漫不經心說道:“走大門,大搖大擺出去。”
“現在封城呢,城門可是有守衛的!”
“不許進城,又不是不許出城。”顧淵又說:“再說,我又不是被通緝了,良民,怎麼就不能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