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看了眼面上糾結的顧瀾,開口提醒:“一會見了義母,替我提一提媒人的事。”
顧瀾一聽,臉上頓時雨過天晴:“對啊,只要把話題扯到你身上,我八成就沒事了!”說罷,她扭頭朝顧淵比劃了個“ok”的手勢,說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京城高富帥,想給你做媒的官媒肯定好找!”
說罷,顧瀾又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跟着小丫鬟去安期王府的院裡。顧淵坐在原處,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站起身來,決定去找賀白卿。
畢竟,若是找到了媒人,也得打聽清楚賀白卿何時會在府上,免得媒人撲一個空。
顧淵離開安期王府,心裡盤算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既然要娶玄薇回家,那起碼也得把那個自己一直不住地宅子給收拾出來。自己十幾歲便離府出征,在京城時間不長,所以便一直將暫住之處放在了義父的安期王府,可現下想想,怎麼說也是二十好幾的漢子了,總是借住在義父家裡,確實不妥。
顧瀾……倒是無所謂。她一個尚未出嫁的姑娘,住在安期王府裡反而對她好。
這麼想着,顧淵便來到了東市坊內。
顧瀾之前說過,玄薇被堵在了回春堂裡。她該不會是一個人在那裡的,想必賀白卿也在。回春堂名氣不小,就算他不經常在京城,也知道這回春堂就是在東市坊。
人剛走到回春堂門口,顧淵便擠不進去了。回春堂打裡頭開始排隊,這隊伍甚至排到了街上,周圍路人瞧着這裡人如此之多,甚至紛紛過來問究竟是什麼情況。
“怎麼回事,今兒這回春堂怎會有這麼多人?”
“聽說是神醫徒弟坐診,機會難得,這街里街坊的,便都趕緊過來了。”
“哦?神醫徒弟……是這回春堂的主家?不對啊,回春堂的主家雖說是神醫徒弟,不過不是在太醫院當差麼?這個時候,會在這回春堂裡坐診?”
“不是那個,來的是最小的那個!”
顧淵回頭看了眼在他身後喋喋不休聊着天的兩個布衣,卻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存在感太強,眼神略顯犀利,他只往後望了一眼,身後兩人便齊齊一個激靈,說話聲音啞住了。
直到顧淵再轉過身,身後的這兩個路人,過了半晌,纔回過神來,聲音更低了一些,繼續聊天。
“哦,你是說傳聞裡,那個天縱奇才賀白卿?”
“不是不是,最小的那個……據說是個女的。”
“啊?神醫還有個女徒弟?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不過將才有人出來,說是這神醫的女徒弟年紀不大,本事卻着實不小。你說的那位天縱奇才賀白卿,現下是這位女徒弟的師兄,就連他都對她稱讚不已呢。”
“嘖嘖,雖說是神醫徒弟,不過是個小女娃娃,不曉得行不行啊。咱們也去看看?”
“我不過是來湊熱鬧,原本就沒什麼大病。倒是你……你家媳婦不是肚子一直沒動靜?不如叫過來,喊這位女大夫瞧瞧?”
顧淵留着一隻耳朵,光明正大地偷聽着身後兩人的對話。當他們誇讚玄薇時,顧淵默默揚了揚下巴,總覺得別人誇了自己內人,自己面上也十分光彩。
就這麼一個不留神,顧淵竟也排在了這些病人中間。他氣場有點兒犀利,所以縱然回春堂這隊伍十分擁擠,可他的身前身後,都怪異地空了這麼一步路的閒地,且沒有人敢過來插隊。
他個子高,比周圍人都看得遠。顧淵默默站在人羣裡,越過重重人頭,一眼就看見了堂內替人把脈,表情認真的玄薇。
她垂着眼,纖細白嫩的手指落在一個小孩子的手腕上,片刻之後,她微微笑起來,低頭對那孩子說了些什麼。那個表情實在是太過溫柔神聖,顧淵總覺着她似乎是泛着光的。
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溫柔的力量,可以讓她擁有這種奪目的光芒?
喧鬧的人羣裡,顧淵的心卻奇異地漸漸安靜下來,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周圍所有的人全部黯淡了下去,唯獨人羣的那頭,那個坐在桌後,身着布衣,頭髮被一根簡單木簪子挽起,正垂眸懸腕寫着些什麼的女子,仿若成爲了天地玄黃的中心。
玄薇寫下一張方子,想了想,又在方子裡將山楂的分量加重了一些,然後她將寫滿娟秀小字的紙遞給面前抱着孩子的婦人,對她微微笑道:“這方子順氣和胃,拿去給孩子用吧。無需專門煎服,只需將這些藥材裹入棉布中,縫好布包泡在開水裡,再放一點糖,給孩子喝就行。那湯水是酸酸甜甜的,該是合了孩子的口味,總比喝藥要強一些。”
婦人接過方子,對玄薇謝了又謝。她懷中的小孩子一直眼巴巴看着玄薇,見玄薇朝他看過來,他又紅了臉蛋羞答答低下頭去。
“快謝謝姐姐!”婦人輕輕推搡着懷裡的孩子,催促他道。
小孩子臉上更是害羞,又擡頭偷看了一眼玄薇,嘴裡蚊子一般哼唧出句“謝謝姐姐”之後,便扭頭一把撲進自己孃親懷裡,小腦袋再也不肯擡起來了。
玄薇瞧着孩子可愛,笑容更深了。婦人也是撲哧一樂,抱着孩子站起身,對玄薇說道:“我家小子見不得漂亮姐姐,一見就要羞羞臉。如今見到先生這樣的美貌,竟是連話都說不順溜了,他平時可不這樣!”
說罷,婦人拿着方子,又對玄薇道一遍謝,讓出位子給後面等着看病的病人了。
玄薇轉了轉手腕,目送那婦人離開,然後又對面前坐下來的病人照例溫和問道:“是哪裡不舒服?”
就這麼,一個個病人看過去,當顧淵回過神來時,竟是已經排在了隊伍的最前面。玄薇送走前面的一個病人,正整理着面前用過的銀針,忽而面前微微一暗,她心知是又有病人坐在面前了。
玄薇擡頭,話剛出口,便是一驚:“是哪裡……顧淵?!”
顧淵沒有說話,他微微鬆了鬆右手手腕上的衣料,而後將手放在了脈枕之上,擡頭朝玄薇勾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