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玄薇蜷縮着身子,努力勸說自己。可是再睜開眼睛一看,這周圍的景象卻依舊沒有半點改變。
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依舊沒有退去,眼前漫天黃沙和四周瀰漫着的硝煙真真切切不帶半點含糊。她躲在一塊巨石後面,眼看着一個穿着盔甲的男人被人一槍穿喉,血濺出三四米,最終倒在了離她所躲着的巨石外不遠處。
玄薇已經嚇傻了,尖叫都發不出來。
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上一秒鐘,她還在大學課堂裡準備眯一覺,怎麼再一睜眼時,就到了這古代戰場之中?
如果是夢,那也太驚悚真實了吧!
玄薇的目光無法控制地盯在不遠處的那具屍體上,她眼睜睜看着那個士兵的血蔓延開來,滲入土地,人瞪大了眼睛抽搐了半天,最終停止了一切生息。
來個人將她從這太過殘酷的夢中叫醒吧!
玄薇一翻白眼,身子軟軟癱倒,最終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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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壩是大周距離胡人最近的一個城,終年黃沙遍佈,出了夯土城牆,便是一望無際的風沙。要再往北去十幾裡,才能遇見草原。草原是胡人的故鄉,而只隔着這十幾裡的戈壁,這邊打烏壩開始,便是大周的地界。兩國交惡,而烏壩因是交界,所以戰事不斷,所以就連烏壩的百姓,都早已習慣了隔三差五的聽見城外的廝殺聲。
而此時,正是一場大戰的結束。
守着烏壩城的鎮守將軍,三年一換,如今正當任的這位,姓顧。顧將軍不拘小節,收拾戰場這種事情,下頭的人經常會交給烏壩百姓去做,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也沒有什麼,畢竟戰士們經歷過一場大戰,又累又疲,若是有人幫忙,那當然誰都樂意。
十幾個烏壩漢子,臉上蒙着防沙的布巾,和尚且有餘力的戰士們一起,弓腰在偌大的戰場中收拾着戰死沙場的英雄們的名牌。這名牌上,寫着該人從屬哪位將領的那支部隊,以及這位戰士的姓名與家鄉。
若戰士戰死沙場,就算屍身不能送回故里,起碼也要將名牌好好拿回來,將他們回不去的消息送回他們的故鄉,告訴那些一直等在家中的親人。
一柄長槍掀開那具被一槍穿喉的屍體,灰頭土面的漢子正尋找着屍體腰間的名牌。目光向後一滑,不遠處大石頭後面,似乎還有一具屍體。他弓腰拽下這屍體上的名牌,而後粗礫大手熟練將屍體目眥欲裂的眼皮合起,往大石頭那裡走了兩步,卻忽然頓住。
“女人!這裡有女人!”
這一聲高呼,彷彿瞬間劃破了死寂一片的氣氛。烏壩當地人還算好,只是愣了一愣,而那些原本精疲力竭的士兵,卻彷彿一個個被打入了一管雞血。三五個離着近的士兵瞬間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還往大石頭後面蹲了蹲。
“真的是女人……哪裡冒出來的?”
“死了嗎?是烏壩城裡的女人嗎?怎麼會在這裡?”
“奶奶的,管他是哪裡的女人,先給老子泄個火!”
“馬勒個球的,你算老幾?就算是活的,也他媽得先給咱隊長送去!”
周圍嘈雜一片,粗魯的士兵們幾乎起了肢體衝突,一人雞賊,趁人不備鑽了過來,兩眼精光,伸手就想要往那女人身上摸。
玄薇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驚醒的。
一雙髒兮兮的大手,在她的上身用力地捏揉着,臭烘烘的口臭帶着絲絲血腥氣撲面而來。玄薇一睜眼,便瞧見一個臉上髒得看不出本色的男人,正湊在她的脖頸邊上用力嗅着。
“啊!!”玄薇用力一推,卻沒有推開身上的人。
她的尖叫打斷了旁邊的爭執,幾個士兵一扭頭,正欲罵人,卻見鑽過去佔便宜的那個忽然像塊破布一般,被瞬間踢飛。幾人一愣,看了過去。
“營……營長。”
一個粗壯的漢子走了出來,個頭比周圍男人高了大半個腦袋。他目光直直往玄薇身上看去,而後眯了眯眼,鼻孔一撐。他沒有說話,只是直接一隻大手抓了過來。玄薇尖叫掙扎不休,卻被這漢子彷彿拎個小雞仔一樣抓在手裡,順勢往胳肢窩裡一夾。
“哼!”這漢子目光往周圍掃視了一圈,而後夾着玄薇單手扶住馬匹,翻身上馬,往大營的方向飛奔過去。
玄薇被像個貨物一樣對待,一路顛簸,她四肢都沒有着落,風沙吹進她的口鼻,磨礪得她鼻腔生疼,再加上胃裡的翻天覆地,玄薇欲哭無淚,恨不得再暈過去一次。
在她快翻白眼的時候,馬兒忽然鳴叫一聲,顛簸頓停,而後她被轉而扛在肩上,片刻之後,被扛進了一個帳篷。
帳篷裡,有着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攙雜着淺淺血腥氣。
“將軍,戰場裡撿來個女人,你要不要?”扛着玄薇的那個漢子終於開口,聲音彷彿震雷一般。
“……”帳篷裡沒人說話,玄薇被丟在了地上,摔得尾巴骨生疼。
她用力緊了緊衣襟,然後擡起頭來,一眼看見了坐在高處的那個男人。
盔甲半着,右肩衣袖被割了下來,露出結實的肌肉。他一隻腳踩在牀榻邊上,另一隻腳踩在牀下,正側身看着牀頭的燭臺,表情淡然地拿着剪刀,此刻正將剪刀往燭焰上燒着。
玄薇看得有點呆,當那個人微微側了側臉,看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這人右肩上面,有着一條巴掌長的傷口,此刻正翻着肉,上面灑了些不知名的藥粉。
將玄薇扛過來的漢子,見將軍沒有說話,便伸手抓了抓腦袋,轉身準備走出帳篷。
“我不需要。老馬,把她帶走。”那個人的目光隨意往玄薇這裡一掃,而後就又收了回去,專心燒着剪刀,隨口說道。
“哦。”那被叫做老馬的漢子,一點頭,躬身就準備將玄薇再抓起來。
“不要!”玄薇下意識尖叫出聲。她意識到,若是被這人再丟回原處,按照剛纔的那個場面……落在那羣幾個月沒見過女人的粗魯士兵手裡,她今天絕對活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