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非見天宇叫她,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說:“張總,您真的準備在這個小飯館和我們吃飯麼?能習慣麼?”
心內無比愧疚的天宇怎麼會在意這麼兩句揶揄,就算是乙非打他、罵他,他都絕無二話。他走上一步,對乙非懇求道,“乙非,我不奢望你的原諒,但是你能給我個機會,讓我道個歉麼?”
乙非未置可否,開門招呼大衛、詹尼弗和子馨進來,又轉身對天宇說,“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點兒東西吧,我們大家可都餓了。”說完自己率先坐了下來。天宇聞言,也略顯不安地坐了下來。
“我來介紹一下,”乙非面帶微笑地說,“這位是葉子馨,這位是詹尼弗,還有這一位是大衛,想必卓明俊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天宇一一點頭致意。乙非又指着天宇說,“這位是張天宇,我的大學同學,也是前男友,後來因利忘義,娶了富家千斤,令我遠走他鄉,簡版故事就是這樣,對吧?張總?”乙非說完笑眯眯地看着天宇。
張天宇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咬着嘴脣。坐在乙非身邊的子馨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抱了抱乙非肩頭“哎呀,你要不來英國,我怎麼能認識你呢?”又轉過頭對天宇說,“張總,我想您肯定也是有不好說出口的苦衷吧,現在過去這麼久了,我們大家一起喝喝酒,把不愉快都忘了吧。那句話怎麼說的?相逢一笑泯恩仇。。。服務員,我們點菜啦。”
“不,葉小姐,”天宇突然站起來,懇切地說,“就讓乙非說吧,最好罵我、打我一頓纔好!乙非,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說完,天宇紅了眼眶。
乙非看着手中的茶杯,默默不語,大家也都尷尬的坐着。良久,乙非一拍手,笑着說“今天,是子馨爲爸爸慶祝的日子,是高興的日子,來,子馨,趕緊給大家點菜吧!”
明俊拍拍天宇,勸他坐了下來。一會兒,服務員把菜單拿來了,大家開始有些拘謹地點起了菜。很快不甘寂寞的詹尼弗先忍不住了,歪着頭壞笑着對子馨說,“子馨,真的什麼都可以點麼?我可點了哈!”子馨順口說:“沒問題,”一想不對,馬上說:“啊,不對,是我點什麼都可以!”詹尼弗哈哈大笑,“看看看!捨不得了吧?!”大家都跟着笑了。
“今天我。。。”天宇習慣性地剛要脫口而出說今天他來結賬大家隨便吃,立即看到乙非射來兩道帶有寒氣的目光,當即住了口,把下面幾個字都活生生咽回去了。
很快,涼菜和酒上來了,室內的氣氛漸漸緩和起來,人們緊張的情緒開始放鬆,加上詹尼弗無意的、子馨有意的活躍着氣氛,人們的話都多起來了。 天宇不怎麼說話,但是有問必答。乙非大概也瞭解到他並不從事古董買賣,那只是一個愛好而已,真正的事業仍是在房地產業,他已經接替爸爸作了公司的決策者,公司已經重整旗鼓,成爲業界龍頭之一,他現在已是手眼通天的人。天宇也知道了乙非在一家IT公司作程序員,工作穩定,生活也很好。
一場本來以爲會尷尬萬分的飯局,居然和平快樂的接近了尾聲,趁着子馨起身去結賬,天宇坐到乙非身旁,吐出一口長氣,說:“乙非,我終於把要說的話說出去了,又看到你生活得很好,我也可以回去好好生活了。我算知道了,打、罵都不是最厲害的懲罰,你的沉默才一直讓我寢食難安。”
乙非擺弄着手裡的筷子,半晌,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說:“其實,我當時很想說一句話: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居然和我的朋友。。。” “唉,”天宇長嘆一聲,苦笑着說“當時的我,別說是窩邊草,就是蒺藜,我也得嚥下去啊。”坐在乙非另一邊的大衛聽到什麼“兔子”“窩邊草”的,不禁看了乙非一眼,乙非則衝他眨了眨眼,大衛笑了,不再理她。
終於到了分手的時候,天宇的司機已經等候多時,見天宇出得門來,趕忙爲他打開車門。天宇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乙非,保重!”言畢,已然哽咽。
畢竟這麼多年感情,乙非也不禁心下悽然,這一別,今生今世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她突然走上兩步,“天宇!”天宇驀然回首,乙非動容地說:“我不怪你。。。都是沒有緣分。你。。。要幸福啊!”
天宇忍了多時的眼淚終於撲簌簌滑落,他一低頭,快速鑽進了車裡。黑色的賓力載着天宇,無聲無息地駛出了乙非的視線。
明俊、大衛等人,爲了讓乙非高興起來,看天氣不錯,張羅着去愛丁堡城堡玩兒了一圈兒,大家有點兒累了,就又看了場電影,然後還一起去PC world 幫大衛挑了最新款的電腦,看看天色已晚,就到Pizza hut吃了頓皮薩,這才浩浩蕩蕩的回到格拉斯哥。詹尼弗回住處了,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回到自己的臥室,這一天,對誰來講,都是精疲力盡的一天。
乙非洗了澡,整理了一下心情,開始坐到桌前,寫起了心中打了無數遍腹稿的故事。正寫的帶勁兒,手機嘟的一聲,提醒有簡訊。 乙非打開一看,是明俊,只有兩個字:矮牆。 乙非噗嗤笑了,套上外套走出門去。
“我寫小說正寫得好好的,你就來攪和!”乙非來到院牆邊,對坐在牆沿兒上的明俊說,說完靠在牆上。
“不上來了麼?”明俊故意問。乙非搖了搖頭,在暗影裡紅了臉。明俊也不勉強,指着天上說:“你看,今晚有星星! ”乙非擡頭望去,果然星光燦爛,不禁微笑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好一陣兒,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明俊先開口道:“乙非,實話實說地講,憑我的智商、學歷和能力,在事業上應該比我現在做得要好纔對,但是爲什麼我仍然只是工蜂一般的工薪族呢?”“爲什麼?”“因爲我不想,因爲我很滿足於做個普通人。我想我有能力供養自己、自己的家庭,這就足夠了。我對金錢,地位,沒有任何的慾望。”“所以?”“所以,因爲沒有慾望,就不會爲了金錢和地位拋棄更值得珍惜的東西。 ”
乙非沉默着。
“還有,”明俊看了乙非一眼,笑了笑又說:“你覺得,同樣的一件事會連續兩次發生在你身上麼?你的運氣有那麼好麼?”
雖然,明俊說得並不直白,但是乙非都聽懂了,她擡頭看着星光下的明俊,良久良久,在心裡無聲地說:“明俊,我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
“大美,你的遊戲做得怎麼樣了?”乙非還是岔開了話頭。
明俊以爲沉默良久的乙非,心裡多少已經有了觸動,結果還是。。。。。。明俊清楚此時的乙非不能給與太大壓力,如果再繼續往前逼近,只能讓她逃的更快。如果他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也不知道的話,乙非反而會更依賴他、靠近他。明俊當然不想這樣,可是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明俊想,還是多給乙非一些時間吧,讓她更好地瞭解我,能夠真正地放下心來,反正我有的是耐心!
週末永遠都是短暫的,週一纔是恆古不變的真理!週一早上鬧鈴響了之後,乙非在心裡說了一百遍“I hate Monday!”才正式從牀上爬起來。“唉,今天還得上語言課呢。。。啊?!語言課!”乙非一下子睡意全無,清醒過來。
又得見到宇多哲野這傢伙了,他該不會找我什麼麻煩吧?他和那個凱瑟琳把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團糟不夠,還想把我扯進去。乙非在心裡盤算着,是不是先回避迴避,暫時不去語言班了?
可是轉念又一想,會不會是我自己在這裡自作多情呢?年輕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再常見不過了,興許他們早就和好了,都不記得我是誰了。哈哈,誰要當真,誰就輸嘍!還是好好上課去吧!
到了下班時間了,乙非的工作還有一點兒沒做完,等她完成了工作,距離上課時間已經不多了。乙非緊趕慢趕,把車停在了離語言學校很近的一條大街上,很不情願地在路邊機器上付了停車費,看看錶,還是晚了,立即往教室跑去。
啊,教室門已經關上了。乙非小心地轉動把手,輕輕推開門 ,“吱呀~~”,教室那上了年紀的大門還是發出了不小的聲音。乙非探身進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對不起,我晚了。”乙非趕緊對老師抱歉地說道,順便留意了一下哲野。發現哲野和其他人一樣也定定地看着遲到的她,但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仍然是冰冷冷的感覺。
“Phew!”乙非心裡大鬆了一口氣,虧了沒有自作多情地沒來上課。看到老師身旁的椅子還空着,乙非趕緊對大家歉意地笑笑,快步走到座位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