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臺的工作人員看到哲野抱着乙非衝進來,心裡一驚:雖然這裡的客人明着、暗着招小姐的不少,但這麼明目張膽地抱進來一個的,還真是頭一遭!
正在接待員猶豫着應不應該干涉一下的當口,哲野無意低頭看了一眼乙非,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馬上抱着乙非跑到還在糾結的接待員面前,氣急敗壞的用英語問:“你們酒店有沒有值班醫生?”
接待員一看哲野懷中眼睛緊閉臉色蒼白的乙非,也嚇壞了,他們酒店確實有一位醫務人員,處理日常的緊急情況,接待員讓哲野趕緊回房間,醫生馬上去找他。
哲野抱着乙非在房間內不停的走來走去,焦慮不安地等着醫生。很快,一個老太太醫生來了,示意哲野先把病人放牀上。老醫生摸了摸乙非脈搏,又摸了摸她腦門,接着聽了聽她心臟,然後笑了,對哲野說:“她就是勞累過度,現在睡着了。”
看哲野不懂,老人家就把雙手合起來放在臉側,做了個睡覺的動作,又指了指乙非。 哲野萬分驚訝地說:“啊?!她在睡覺?!sleep??”
老太太長期在酒店值班,也多少懂點英語,說:“yes, sleep! Sleep!”
哲野將信將疑,走到乙非身邊,仔細看她,面色雖然不好,倒還真是呼吸均勻,並沒有別的異常。乙非確實只是睡着了,她終於向媽媽說了對不起,心中巨石放下,突然感到一陣放鬆,再加上哲野火熱的身軀抱着她不斷給她熱量,讓她慢慢感到暖融融的,她就不可抑制地睡着了,而且這一睡,就是天崩地裂也不知道了。
老太太拍拍哲野以示安慰,轉身出去了。哲野回到牀邊給她脫了鞋蓋上被子,看着熟睡的乙非,想: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媽媽去世固然悲痛,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一陣了,她爲什麼居然還反映成這麼劇烈?她和傑森一定有什麼事,否則傑森一定不會讓她自己回來。。。哲野也凌亂了。
乙非這一睡,沒有醒來的意思,中午飯自然是略過,哲野叫了酒店服務,只好自己隨便吃些了事。過了中午,天空漸漸陰了下來,過了不久,下起了雨,秋天到了。
哲野望着窗外飄落的雨絲, 又看看安靜地在一邊睡覺的乙非,感覺像做夢,突然間心情好到極致,才思如泉涌,腦子裡有優美的旋律流淌出來,他趕緊取出紙筆,坐在地上靠着牀幫,奮筆疾書。
下午的這段時光,總是酒店裡最安靜的時候,人們辦事的、遊玩兒的,都不會在房間,所以哲野得以利用這段恬靜的時光譜曲,乙非也得以睡得更爲安穩。
不知不覺五六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突然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原來是一平給乙非臨時用的手機在響。 哲野寫得差不多了,從紙張裡擡起頭來,猶豫着怎麼對待這個電話。
猛然間乙非坐了起來,拿起了電話,居然用很正常的聲音說:“哥!找我?”
電話裡傳來李彥的聲音,“乙非,不是說來吃飯麼,怎麼還沒到?對了,一平讓我告訴你,他很抱歉晚上不能回來一起吃飯了。”
“嫂子,我從媽媽墓地回來,實在是有些精神不好,非常對不起,我今天先不過去了。”
“哦,沒事,我還沒開始做呢,那你明天來好了。”李彥因爲一平不在,也不是很熱衷和乙非一起吃晚飯,她們之間不是很熱絡。
“好,嫂子,我明天一定到,對不起啊。”“沒事兒!”兩個人掛斷了電話。
哲野看乙非醒了,忙從地上站起來,乙非衝他嫣然一笑,哲野剛說了句:“Fei…”乙非卻又轟然倒下,竟然再次沉沉睡去了。
張口結舌的哲野站在原地,這個女人到底多少天沒睡過覺了?!
他在地上坐得腰痠背痛,也趴到牀上,看着一旁的乙非熟睡。睡着的乙非看着像個嬰兒,側着身子團成一團兒,兩隻手也像孩子一樣疊在一起放在臉側,她睡着時眼睛不是全部閉上的,而是有一條空隙。哲野乍一看時,嚇了一跳,以爲乙非看到他在看她,但是她的呼吸還是很均勻,不像醒過來。哲野探頭靠近她,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發現她的眸子根本不動。
哲野又放心地躺回去,繼續看着她。她的臉色有些起色了,看上去已經不那麼蒼白,嘴脣也有了些血色。她的嘴微張着,更像個孩子,而且嘴裡也像孩子那樣流着口水,把嘴邊的枕套都弄溼了。看着這樣的乙非他實在忍不住笑起來,他笑得把牀也帶得跟着一陣顫動,即使這樣,乙非還是沒醒。
他伸手給她擦了擦嘴邊,感覺她摸起來還是有些涼。乙非下意識地抿了兩下嘴脣,仍舊微張了嘴繼續睡。哲野收回手,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忍不住俯身吻住了乙非的下脣,冰涼的嘴脣讓哲野抖了一下。唉,我怎能乘人之危。他剛要轉身要離去,睡夢中的乙非卻往他懷裡又拱了拱,因爲她感覺到一個熱乎乎的暖爐靠近了,不覺移向那火爐。
輕嘆了一聲,哲野把乙非抱在懷中。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一兩個小時,乙非終於醒過來,看到身邊的哲野也沒有大驚小怪,聽着外邊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坐了起來。哲野也起身坐在乙非身後,把她牢牢環抱在自己胸前。
乙非不忍破壞這片刻的溫柔,就讓自己放縱一會兒吧。“Uta, 爲什麼人會死呢?”看着窗外飄零的雨絲和被風颳落翻飛的樹葉,乙非忽然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對於哲野來說未免太難了些,他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更緊地摟住她。
“不知死是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是什麼也不知道了,什麼也不能感受了,什麼記憶也沒有了,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吧?”乙非盯着蕭索的窗外,自言自語道。
哲野也被她的問題攪的心裡一陣淒涼,不覺跟着一起愁苦起來。陡然,哲野意識到什麼,搖晃着乙非驚慌地說:“Fei!你要幹什麼?!你打算幹什麼?!”
被哲野搖得好痛,乙非轉過臉,看到焦急的哲野,不禁笑了,柔聲說:“我什麼也不幹,只是想知道媽媽的感受。”
“真的?”“真的!”“你保證?”“嗯!我保證!我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哪會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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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放心地看向乙非眼裡,那裡是安詳的而且略帶笑意的,哲野放下心來。可是目光並沒有離開乙非的眼睛,那是多麼清澈的孩子似的眼睛啊。。。乙非看到哲野觀察她,眼裡的笑意就更明顯了一些。突然,哲野伸手扣住乙非後腦,一下子將脣蓋在乙非脣上。
乙非只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不但哲野的脣像一團火,連他的手臂、臉頰都像是火一般的灼熱。她羸弱的身體還經不住這樣的烈焰,只覺得炙熱難當,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頭被哲野按着動不了,她不得不睜大眼睛,表示着自己的焦急,哲野還未注意到,一隻手仍緊扣着乙非的腦袋,脣還覆在乙非脣上纏綿,忽然他感到懷裡的乙非在軟軟地往下滑,才猛地擡眼,只看到乙非的大眼睛幾近迷離,臉已經憋得通紅,他趕緊放開她,乙非這才猛喘了幾口大氣,良久臉色才漸漸趨於正常。
哲野驚嚇的不輕,趕緊扶乙非坐好,用枕頭和被子墊在她身後,再不敢碰她。乙非虛弱地笑了,“我沒事兒,別擔心。”她伸出手,哲野趕緊握住了她的手。
乙非用另一隻手也覆在哲野的手上,輕輕摩挲着,“多麼漂亮的手啊。。。。。。Uta, 你明天就回日本吧。”
哲野被乙非握着手,正在喜悅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啊??”
乙非兩手握住哲野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說:“Uta, 你明天就回日本吧,把我忘了吧,咱倆之間是不可能的。”
“啊?!”哲野仍不敢相信乙非的話,“Fei,我們。。。。”
乙非漸漸恢復了力氣,坐正了,對哲野說:“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爲什麼?”哲野低吼。
乙非握緊了哲野的手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世界生動多彩,離我越來越遠;而我的世界平淡無奇,也不適合你。”
哲野一把甩開乙非的手,“不用和我說這麼多借口,我不相信什麼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兩個人只要相愛,什麼都可以跨越。”
他漆黑的眸子裡騰起了怒氣,微眯了眼睛冷冷地問到:“還是因爲傑森對不對?不管我做多少,不管我愛你多深,你都沒有愛我一點點,對不對?”說着說着,語氣已經變得惡狠狠的了。
斷!斬斷!乙非在心裡告誡着自己,今天如果不斷的徹底,將會是巨大的後患;今日不痛,來日只能更痛,乙非橫下一條心,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平靜地說:“對,我只愛傑森一個,Uta, 別浪費你的感情了,你怎麼做,我也無法愛上你。你對我只是吸引而已。”
哲野憤怒了,跳下牀暴走了幾圈,突然殺回來,一隻大手虎口處抵在乙非下巴上,拇指和其他幾個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臉頰,“你是我見過的最狠心的女人!”說完一把將乙非的臉推開。
他開始怒氣衝衝地收拾衣物,“讓我走是吧?好,反正你最重要的事也辦完了,我留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就遂了你的意,我走!我今晚就走!”
乙非只是平靜地坐着,看着暴怒的哲野收拾東西。背上揹包,哲野抓住乙非的手腕一把將她從牀上扯下來,乙非只來得及把鞋穿上,就被拖着來到前臺結賬。
出了酒店,哲野攔下一輛出租車,把乙非塞了進去,他也坐在旁邊,對她冷冷地說:“告訴司機先去你家,然後送我去機場。”乙非照他說得和司機講了。
沒兩分鐘到了乙非家小區門口,出租車不能進去,停在門口,乙非對哲野說:“你多保重!”就打開車門。哲野一把拉住她手,啞了聲音說:“讓司機在這裡等我。”乙非就對司機說:“請在這裡稍等片刻,他送我進去,就回來去北京機場。”司機點頭。
哲野仍舊拉住乙非手腕,大步往前走,乙非只好小跑着跟上。一直送乙非上了樓,哲野才停在樓梯拐彎處,手下一用力,把乙非送上臺階。乙非按響了門鈴,門打開來,乙非爸爸出現在門口,“爸,我回來了。”乙非沒有回頭,進屋關上了身後的門。
哲野長嘆一聲,轉身下樓,回到出租車上,向北京機場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