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烈焰漸漸平息,精疲力盡的哲野只有力氣說出一句話:“Fei,不要離開我!”,頭就靠在乙非頸窩沉沉睡去。乙非渾身無力,黑暗中仍舊不敢睜眼,緩緩擡起手,摸到哲野的前額,伸手撫去上面細密的汗珠,又把手指插入他柔軟的頭髮中,輕輕撫摸着。
乙非的心情有點難以描述,既感到沉甸甸的幸福,又有些輕飄飄的空虛。她腦子裡好像在想着什麼事,但是又好像什麼也沒想。哲野的鼻息也那麼溫熱,一下一下溫暖着乙非,她不知不覺在這溫熱的氣息中也安然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乙非感覺好像來到了海邊, 她和哲野生起了一堆篝火,明豔的火光映紅了就近的海水,火星飛舞飄向天邊。她抱膝坐在沙灘上,望着深沉的大海。忽然,她發現大海哭了,悲傷的海浪翻滾着白色的浪花,退潮一般漸行漸遠。。。
她難過了,哭喊着追着海浪而去,卻聽到身後的篝火發出嗶啵的聲響,火勢漸漸微弱,她只好又跑回火邊,往裡面添加着柴火,待得擡頭再看,海浪已經走遠,她扔下柴火,又追了上去,卻聽得身後哲野焦急的呼喚:“Fei!Fei! Fei!”她只好站在大海和火焰之間,不知何去何從。。。
“Fei!Fei! Fei!”仍然是哲野焦急的聲音,“快醒醒!快醒醒!”這次的聲音很近,非常近。乙非慢慢睜開眼睛,啊!黑暗!“Uta! 開燈!”乙非猛然大叫。哲野畢竟瞭解乙非的怕黑,沒有慌張,敏捷地摸到桌上的檯燈,頓時室內一片光亮。
乙非睡夢中的顫抖驚醒了擁着她的哲野,他着急地把她喚醒,但即使燈光大亮之後,乙非仍然還有一些顫慄不止,看起來又恐懼又悲哀。哲野知道乙非這是心理作用,恐怕是作了噩夢,並不是器質性的疾病。他不知爲何好像天生對治癒乙非的恐懼有靈感,立即抱緊乙非,從旁邊褲兜裡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按亮之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Fei,來,我給你看看惠子長得什麼樣。”說着他把手機舉到乙非眼前。
嗯?乙非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他。“喏,看看,這個就是惠子,你看了就知道我爲什麼會喜歡她了。”哲野眼裡藏着笑意,鼓勵地看着她。
乙非的意識慢慢恢復了,惠子?哲野的女朋友?女朋友!對了,想起來了!乙非頓時忘了恐懼和糾結,妒火直往上撞,居然還要給我看相片!她起身扯下蓋在她倆身上的毯子圍在自己身上,也不說話,三步兩步往自己的牀上奔去。
哲野就知道他的小豹子脾氣比較大,果然乙非被氣得把別的都忘了。他隨手從身下抓起牀單,裹在身上,擠到乙非身邊,“真的,Fei,你就看一眼,看了你就明白了。”乙非轉過身背對着他,不說話。
他又往裡擠了擠,一手環住乙非,一手把手機伸到乙非眼皮底下。乙非到底忍不住好奇,悄悄把眼睛張開一條縫隙,瞥了一眼相片。“咦?”她馬上伸手抓住手機,“這不是我麼?!”但她仔細看看相片,又顯然不是自己,於是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哲野:“這個就是惠子?”
哲野得意地說,“怎麼樣?像吧? ”他摟緊了乙非,“這回知道我爲什麼會喜歡她了吧?”乙非心頭一熱,心中的鬱悶去了大半。臉上卻還是陰沉,吐出兩個字“刪了!”哲野想想也對,現在還留着惠子的相片顯然不妥;當初惠子偷偷把她的相片作成了他手機的背景,他因爲圖片看着像乙非,所以就一直用着。
“看,刪掉了,別不高興了。來,笑一個,把我真正的寶貝放上去!”說着,哲野對着乙非就要照相。乙非一把搶過手機,“嘁!我纔沒有那麼變態,把自己的相片作成人家的手機屏幕。”顯然嘴上還在不依不饒。
乙非拿了手機找了一圈,一眼看到地上的小蘑菇地燈,就拍了下來,“給!這個多好!”哲野拿過手機,看着小蘑菇地燈,撇着嘴說:“我看誰用這個做屏幕才變態吧?來,還是照你的臉比較好!”說着就又要照她,乙非趕緊往旁邊躲去。
本來牀就很小,哲野偏要擠上來佔了大半兒的地方,乙非已經退到牀沿,這麼一躲,撲通一聲掉到牀下,裹在身上的毯子卻被哲野壓住了,掛在了牀邊。
哲野趕緊跳下牀過來扶她,看到燈光下乙非的酮體,突然驚呼一聲“呀!”然後臉倏地紅了,他把乙非輕輕地摟進懷裡,低聲呢喃,“Fei,對不起。”
乙非覺得好生奇怪,輕輕推開他,拽過毯子披上,拉開旁邊不遠處立櫃的門,門裡側貼着一面穿衣鏡,打開毯子一看,“啊,”乙非也輕呼一聲,原來哲野烈焰焚身時力道過猛,在乙非身上留下這一塊那一塊的紅痕,有的地方還出現細密的小血點兒。
哲野過來小心地擁住她,再次紅着臉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乙非仰起臉,看着哲野俊美的黑眼睛,那裡面是滿滿的憐惜和歉疚;原本白皙的臉上由於難爲情而染得緋紅,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男孩,又不安又羞愧。
很多時候,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往往是因爲一件微小的事情,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語,心就會忽然被傾倒。哲野的臉紅,在說不清道不明之間,一下擊中乙非心靈最深處,把她心中最後一道牆也轟然推倒,徹底走入她的心中。
乙非伸手撫住哲野那發紅的臉頰,柔聲說:“不疼的,真的。”“真的?”哲野睜大烏黑的眸子。“真的!”乙非雙手捧住他那潮紅的臉頰,輕輕搬向自己,第一次主動吻住了哲野的雙脣。
哲野微微震顫了一下,緊緊擁住乙非,此時此刻,他才感到,他的人生,真正的圓滿了。
輕輕摟着乙非在地鋪上躺好,哲野像抱着易碎的珍寶,再不敢亂動。乙非忽然輕聲笑起來,哲野問“怎麼?”
“你看這裡,”她指指哲野的肩頭,“比我傷得還重呢。”哲野往自己肩頭看去,可不是,都被乙非咬破了,除了牙印還有血跡。“你也太狠了吧?”哲野無奈地說,這時才感到肩膀火辣辣地疼。乙非在傷口上印上一吻,“我也對不起。”
她又翻過哲也後背,果然,也有指甲抓破的痕跡,乙非輕輕吻着傷口。“怎麼,”哲野問:“那裡也傷了?”“嗯。。。”
哲野想看卻看不到,乙非拿過一旁的手機,把他後背上的傷口照了下來,“喏,給你看。現在你不用歉疚了,咱倆扯平了。”
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哲野說,“什麼扯平了?明明你傷我更重!”他把相片存下來,“這都是你迫害我的證據。”
這麼說着話,乙非一時還不困,忽然好奇地問起,拍廣告是怎樣拍的?哲野就給他講導演如何教他,攝像師如果拍攝,還有拍攝過程中道具的一些趣事。
乙非問:“會不會找你拍電視劇或者拍電影?”哲野說:“嗯,已經有人找過我了,但是,我是歌手,又不是演員,我不想拍。不過,我現在是新人,好多事情還左右不了,爲了打開知名度,可能也會接一兩個戲。”
“哇?真的?”乙非興奮地問。“嗯,”但哲野有些憂心地說,“可是那對於歌手來說,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是做音樂的,應該靠演唱作曲立足,怎麼能總靠臉來打知名度呢?”
“其實,不管做哪一行哪一業,都有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爲了能夠跳起來,你有的時候是要先蹲下的!”乙非勸慰着哲野。
“Uta, ”
“嗯?”
“我睡不着,你再給我唱支歌兒吧。。。”
“唱什麼歌呢?”
“嗯。。。《Daisy》”
哲野笑了,在乙非耳邊輕聲唱起了《Daisy》。聽着聽着,乙非放鬆下來,睡意一點點襲來,慢慢合攏雙眼。
“啊!不行,你不能先睡!不能把我自己丟下!”哲野看到乙非要睡着了,趕緊去撐開她眼皮。
“啊,你好霸道啊!”乙非無力地抗爭。
“你才知道我霸道麼?晚了!”哲野眯了睫毛長長的黑眼睛,笑了,“反正,我沒睡着的時候,你也不準睡。還有,我說不準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做,從今往後,我不再是黑暗中默默保護你的騎士了,我是你的王!”
乙非聽着哲野煞有介事的說辭,實在忍不住要大笑,只好把毯子蓋在嘴上,悶聲笑起來。哲野拉下她嘴邊的毯子,恐嚇道:“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你想不承認我是你的王麼?!”乙非笑得更歡了,用手捂着嘴。
哲野也忍不住笑了,但他仍伸手握住乙非下巴,手指捏住她臉頰,迫使她無法再笑,逼問道:“還不叫王?”
“Yes, Your Majesty! ”乙非終於叫了一聲。
“嗯!乖!”哲野放手。
打鬧了一通靜下來,兩個人都困了,哲野已經快沉入夢鄉,收了收抱着乙非的手,突然睡眼迷離地輕語:“你是我最寶貝的人,下次,下次我一定會小心,不再弄傷你。”說完沉沉睡去。
“下次?”聽到這兩個字,乙非卻一下子清醒過來,突然難過起來,我和他還能有下次麼?什麼時候是下次?我們的將來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