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之前…
天剛擦黑,玄真觀的青雲道長照例和徒弟君寶一起來到仙人峰頂練功。
今天天氣不是十分理想,山頂之上雲遮霧繞,因此夜色顯得愈加昏暗。師徒倆人像往常一樣來到山頂的一塊巨巖之上盤腿開始打坐。
但是今天入定之後不久,青雲道長突然感覺到自己體內運行的真氣出現了莫名的擾動。這種久違的神奇感覺一下子讓他警醒,連忙睜開了微閉的雙眼擡頭觀向夜空,因爲這種感覺和幾十年前見到神秘火球的那晚竟然一模一樣。雖然已經時隔了將近六十年之久,但那晚的經歷讓他至今還記憶猶新。
沒過多久,頭頂上的天空中果然隱約傳來了隆隆地響聲。起初青雲道長有些擔心這種響聲會不會又是那種火球發出的,但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一架飛機從前方的雲層中衝了出來,像一隻正在撲食的山鷹那般向他們所在的仙人峰這邊快速飛來。
仙人峰地處武當山腹地,雖說平日裡偶爾也有飛機從高空飛過,但飛機像今天這麼近的俯衝至山谷,卻是從未有過的事。
正當師徒兩人疑慮之時,一道紅色的閃電從雲端中突然射出,幾乎就在倆人的眼前將那架飛機劈得粉碎。電光火石之間,他看到一個黑影帶着火焰從破碎的飛機中飛了出來,但轉眼間那團黑影又被從雲中射出的另一道紅色閃電擊成了碎片。令人驚奇的事情這時還沒有結束,就在這當口另一個更小的黑影又在迸裂的碎片中閃現,接着黑影又一下子變大,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降落傘。
那個降落傘在天空中還沒搖擺幾下就已經落到了他們附近,近得似乎一擡手就能抓住,師徒倆人直到這時纔看清在降落傘下還掛着一個人。
青雲道長一下子就想起了數十年前那一幕,趕忙一把拉着徒弟君寶的手站起身來,還沒等君寶弄明白怎麼回事便拽着他飛身從巨巖頂上躍下。就在這時,一道致命的紅色閃電再次從雲中射下,那頂巨大的降落傘一下就化爲了灰燼,而剛纔他們所呆得那塊巨巖也被這道霹靂瞬間擊出了一個大坑,騰起了好大的一股白煙。
君寶嚇得臉色發白楞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冒煙的巨石對青雲道長說道:“師傅,咱們剛纔差點就被雷劈了。”
“那是打雷嗎?你聽到雷聲了嗎?”青雲道長低聲呵斥道,然後拉着君寶快速向山崖邊上跑去。
除了偶爾頑皮時師傅會發脾氣外,君寶很少見到師傅說話這麼嚴厲,所以嚇得一吐舌頭,趕緊跟了過去。
“那麼亮的閃電就在眼前,可怎麼到現在也沒聽到雷響,真是奇怪。”君寶跟在師傅身後邊跑邊喃喃自語道。
青雲道長看得真切,在降落傘被紅色閃電擊中之後,那個吊在降落傘下的人影就墜落在了山崖邊的一排松樹上。他原本還擔心紅色的閃電會再次會從雲層中落下,但很快天空中的雲層就散開了,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君寶,你先下山去吧,到觀中準備好急救之物,我這就上去救人。”青雲道長指了指懸崖邊上的那排松樹對徒弟說道。
“師傅我和您一起去救吧。”君寶央求道。
“我一個人就行,你還是個孩子,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大忙,還不快去觀裡準備好我的醫藥箱。”青雲道長語氣堅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其實讓君寶先離開此地,青雲道長主要還是擔心剛纔那幾道駭人的紅色霹靂會再次來襲,故提前想把他支走。
“那好吧師傅,您一個人可要當心,小心給雷劈了。”君寶說完這句話後十分不情願地獨自下了山頂。
青雲道長回過頭又看了看仍冒着煙的那塊巨巖,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剛纔接連發生的驚人一幕,讓他立刻聯想起了幾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幾乎就在同一地點出現的神秘火球。
“難道師傅的卦真要應驗了?”當年,清虛道人離開了玄真觀時告知過他,根據卦像顯示,六十年之內,這世上必將有重大的災禍發生。但究竟是何災禍,清虛道人只說自己暫時也還沒能參透,所以想雲遊四方遍訪高人,以參透卦意同時尋求破解之法。
“而今,差不多距當年正好一個甲子,此時天現異像,正好應驗了天降之災的先兆。這個從天上飛落之人,不正是師傅所言的‘天外飛仙’嗎?”青雲道長的思緒重又回到了當年。
道長青雲是武當山本地人氏,俗家姓李,就是仙人峰下李家村人。少年時因緣際會,得以師從武當山玄真觀的清虛道人,學得了一身武當內家功夫。隨着武學造詣的精深,他也感悟了道學之深,因此索性出家在這個遠離塵世喧囂的地方潛心學道。當年清虛道人臨行前囑託,讓他守在觀內不可遠離,他遵從師命這一守便是將近六十年。世道滄桑,歲月更替,他也從一個青年變成了鬚髮皆白的老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淡地過去,師傅清虛道人預言的巨大災禍並未發生,甚至連一絲異樣的徵兆都沒有發生過,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守在這座山上,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這似乎早已經成了他的宿命,他也樂於安享每天平淡安寧的時光,直到今天晚上那幾道無聲無息當空閃過的霹靂,纔將這六十年的平靜一舉打破。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青雲道長在心裡默唸道。
此時山頂之上雲霧已經散開,藉着月光,青雲道長沿着向外傾斜的樹幹飛身攀上了崖邊的松樹,逐漸接近了掛在樹幹上的那個人。眼前之人顯然是從高處墜落,萬幸的是降落傘上殘存的繩索掛住了伸向崖外的樹枝,這才讓他僥倖沒有墜入深淵。
青雲道長輕舒猿背,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腰帶並將此人橫着置於樹幹之上。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從身手來看絲毫看不出已是年屆八旬的老人。但當他想把那人從樹幹上移到地面時,才發現那人已經被掛在樹枝上的繩索徹底纏住了,因此必須要這些將繩索弄斷才行。他抓住繩索試了試想把它拉斷,但這些看似纖細的繩子絞在一起後異常的牢固,單憑手勁很難弄斷。就在青雲道長在爲如何快速解開繩索而發愁時,他的手無意中碰到了那人腰上的一個物件,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把刀的刀柄,於是他連忙把刀抽了出來,將纏繞在一起的繩索一一割斷。
藉着月色,青雲道長看了看這個被他救下之人,此時雖仍處於昏迷之中,但除了手臂腿腳處有明顯碰擦而形成的外傷外,暫時看不到有其它的傷處,看上去並無大礙。從所穿衣服裝束來看,此人穿着一身連體的衣服,而且頭上還戴着頭盔,因此也看不清長相模樣。
青雲道長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只覺氣息沉重,看來傷得的確並不很重。於是他趕緊把刀重新放好,然後將那人往身後一背,並用剛纔割斷的繩索將他與自己綁在一起。雖然身上多縛了一個人,但青雲道長几十年的武當功夫此時施展開來仍是非同凡響,幾個騰躍之後,便從高高的樹幹之上輕鬆下到了地面。
玄真觀地處仙人峰的半山腰處,從山頂而下距離雖不算遠但道卻極不好走,所謂的山路也只是道觀中歷代道士上下山頂練功時所走的一條小徑,主要依着山石巖縫稍加修鑿而成。此時天色黑暗加上負重一人,饒是青雲道長功夫高強輕車熟路也不得不放慢腳步。
約半柱香的時間,前方已到鷹嘴崖,那是一塊突出在崖邊的巨巖,因形如鷹嘴而得名。過了鷹嘴崖這段,再往下路已經不算難走了。青雲道長正想加快腳步,但忽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跟着他,長期練武之人的感覺要比平常人靈敏得多,他於是不動聲色繼續向前疾走了兩步,然後突然止住腳步轉身向後方望去。
一個黑影在後方山岩之上一閃而過,轉瞬之間不見了蹤影。
“是誰在上面?”青雲道長停下腳步喝問道。那黑影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青雲道長几乎可以肯定他看到的是一個人影。
山野寂靜,不見迴音。
青雲道長略作停頓,便立即提氣縱身躍上一側山岩,幾個起落之後便來到剛纔黑影閃過的那塊山石之後。在這座山上生活了幾十年,他對山上的一草一木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但此刻山岩後面,卻不見任何異常,更無人影蹤跡。
“應該不會看錯,可怎麼就不見了?”青雲道長暗自思量着,四下仔細察看了一番,但這片山岩之後除了從生的雜草和荊棘,有人如果要想藏身於此似乎並無可能。
“難道真是剛纔看花眼了?”他心中暗道。又在附近轉了轉,仍然未發現有什麼可疑跡象。想着救人要緊,他只得縱身躍下山岩,繼續向玄真觀而去。
當青雲道長的身影剛一消失,緊靠在山岩上的一塊山石突然無聲的“崩裂”開來,舒展成了一個瘦長的人形。那人向着玄真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走到了不遠處臨近懸崖邊的一塊岩石之上,然後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夜空中,隨着兩片長長地翅膀狀東西從背後伸出,那人沿着山谷無聲地飛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