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賭在船民的領地,這些早已入土的小玩意一定層出不窮,想想他們最低劣的舊貨販子也能叼着雪茄煙開着垃圾船滿太空亂竄的光景吧,那真是令人神往。”安德魯女士說道。
“您是在對一個目無法紀的放逐者和罪犯的世界表示羨慕呢,局座大人。”羅伯特笑着提醒她。
“你說的是那些在銀盟犯下滔天罪行的法外之徒麼?”安德魯挑了挑細長的眉頭,深棕色的眼眸明亮清澈。
“船民組織之所以壯大,不正是這些人的加入所致麼?”羅伯特點着頭。
“不是所有的罪犯都能加入船民。”安德魯女士道。“他們將對每個投奔者進行嚴格審查,從背景到所犯罪行,如果有必要,還會用到測謊儀器和心理暗示……你知道,催眠術或者無論是什麼的詭異伎倆。”
“如此嚴格?這對擴招人馬可沒有任何好處。”羅伯特奇道。
“可不是……”安德魯眨眨眼道。“他們將過審的人員帶走,其他的則給予最低限度的物資驅趕出臨時駐留地,這也是安委會和情報局始終無法安插間諜在其內部的根本原因,當然,如果真的有,我們也無法獲知就是。”
“那麼他們又是如何保持人口基數呢?”羅伯特提出質疑,而安德魯女士聽了只是彎着嘴角聳起肩頭。
“誰知道呢,他們四散在多個星系邊緣,幫派林立,有着各自的活動疆域,卻又頻繁遷徙。他們似乎沒有任何法則,也從不遵守什麼道德規範,但有一點非常奇怪。”安德魯慎重的伸出一根手指。“他們從不爲利益互相殘殺,當一個目標同時有多方船民組織爭奪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同時放棄……”
“您的福耳庫斯之行似乎收穫頗豐呢,貝蒂斯。”羅伯特稱讚道。“這些情況都是那些羽人告訴您的?在安委會內部,自願軍會把他們稱作……”
“船民同情者?”安德魯女士笑道。“福耳庫斯的羽民會爲部分溫和幫派的船民捐獻物資,這點已毋庸置疑。安委會對此事的打擊和控制杯水車薪,反而助長了羽民的熱情,但你如果知道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並不難理解這一切。”
“有關於船民的真正起源?”羅伯特想起了在自己兒子書單裡看過的一本書。
“對!”安德魯手指點着羅伯特連連點頭。“兩百年前,當賽博之戰人類獲勝後,聯邦臨時政府將數萬名戰爭時期囚禁的賽博同情者流放到伊童星系,他們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在福耳庫斯行星上改造流放艦船、建立聚居點並修建大羽神像。之後一部分流放者乘坐太空船離開,併發誓自此不再踏足地面,一部分則留在福耳庫斯繼續生存,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50年前的那場浩劫,各星系的羽人如江水決堤般灌入福耳庫斯,這才形成了今天羽聯和的局面。”
羅伯特知道安德魯所說的那場浩劫,那是指當時的聯邦政府總統朱莉.埃利斯對羽民所進行的有針對性迫害。
她首先重提反賽博論,並禁止擁有羽民血統的政治家進入聯邦政府領導層。事件繼而發展到政府單獨提高羽民個人稅收,通過媒體的抹黑大搞全民歧視化,無數羽民因此而背井離鄉投奔福耳庫斯,從此再也沒有返回故鄉。
這場反羽神逐羽人的運動在數年間不斷愈演愈烈,直到較爲開明聯邦總統弗爾蘭.切斯上臺後才偃旗息鼓。而銀盟六年,第二任銀盟主席海倫.亞特頒佈的法令經聯席議會表決通過,准許伊童星系的福耳庫斯無軍事化獨立,也算是爲給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這麼說羽人和船民本是一家?”羅伯特有些詫異道。
“不能說絕對,但你也應該知道當年的那些賽博同情者,他們大部分都是羽民。”安德魯微微點頭。“從賽博同情者到船民同情者,這些可憐的黃膚人,到底還要被折騰幾個輪迴。”她不無感概的說道。
“我記得你家裡也有羽神信仰?”副局長女士問道。
“嗯,孩子他外婆是羽民血脈,我夫人是信羽神的。”羅伯特答道。
“真的?……有趣……不不,我不是指那種有趣,我是指……”安德魯表情稍有些慌亂。
“您當真的?貝蒂斯……跟我你還要考慮什麼政治正確?”羅伯特哂道。他的話讓安德魯不由一笑。
“說實話,羅伯特,無論我們有多討厭這種意識形態,但恐怕也只有政治正確,才能真正防範朱莉.埃利斯所帶來的那種錯誤。”她不由自主的又掏出煙,吐了吐舌頭又準備收回去,羅伯特微笑着指了指辦公室一角,打開那裡的空氣淨化裝置,這讓安德魯女士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吞雲吐霧起來。
“這麼說只是福耳庫斯十天的旅程,您就在那些羽神教長老的指引下,變成了船民問題專家咯?”羅伯特笑吟吟的和這位友人開起玩笑。
“別拿門縫裡的眼神瞧人,肯特。”安德魯美滋滋的享受着她的菸捲。“這些其實都是些常識性的歷史,最早是我在奇連學思城求學的時候就有過涉獵,只是這些年又被我們的某些決策者故意封存起來罷了。”
“求學時期?那就是三十年前,海倫.亞特的黃金年代咯。”羅伯特不由露齒笑道。
“別不禮貌,肯特,女人的年齡永遠是話題中的禁忌。”安德魯用眼神逼迫着羅伯特做出一個道歉的垂頭鞠躬這才罷休。
“黃金年代,那確實是個思想不受任何限制的時期,自意黨員們也都以此爲傲,他們說人類的文明在那段時間發展的比任何時期都快,此話誠然不假,但保守派卻從來並不這麼看。”
“你指的是海森伯格家族的崛起。”羅伯特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