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主席的話如今還在耳邊迴盪,這份無情戰報中的每一句話卻又顯得觸目驚心,法贊尼此刻心中直如打翻了調味鋪子般的五味陳雜,雖然事實上他還什麼也沒有做,但心情卻又如當年在瑣羅亞斯德戰敗後的那樣變得無比糟糕。
他不禁爲此而陷入深深的自責,一方面是責怪自己對局面的過於樂觀,錯信了那個蠢貨庫鉑的胸襟;另一方面卻要怪自己以情感戰勝理智,將一位並不甚瞭解的指揮官作爲了此次任務的關鍵。
至今爲止軍委會還未向他發來任何指令,但他卻完全可以想象薩維奇.艾哈邁德得知此消息後那暴躁不已又急於尋找替罪羊的嘴臉,而一向對自己客客氣氣的軍委會副主席朱兒.格林拉斯,也許正在緊急命令她的發言撰稿人修改新聞稿件,並將擡頭從‘輝煌的勝利’改爲‘局部挫折’。
而當此輪媒體爭奪眼球的狂歡結束,清算的時刻也會接踵而至,到那個時候,他們是考慮重新摘掉自己這頂艦隊指揮的帽子?又或者是官降三級以儆效尤呢?
他此時在心中萌生奇怪的念頭,這令他立刻醒悟並不由露出苦笑,因爲他竟是天真的把這兩種懲罰自以爲是的當作了單項選擇。
法贊尼知道,憑薩維奇.艾哈邁德對自己的惡感,他完全可以也有這個權利,奪取自己剛剛到手的指揮權,再拿掉他胸前的這枚將星。而到了那個時候,誰知道呢,自願退休或被迫除役,然後回到敬信城青蟲鎮的那間狹小的老宅子裡,像自己的父親那樣指天怨地,終日以烈酒作伴,直到毫無價值的孤獨死去?
阿瓦布倫南號戰艦的指揮艙中,戰情官們齊齊緘默不語,操作員們則按部就班在自己的座席處理日常,所有人像是默契的達成某種共識,他們輕手輕腳,讓指揮艙安靜得像一座墳墓。
無論是新近加入的原第六艦隊的官兵,或是自瓦爾基麗雅殖民拯救行動起就已跟隨法贊尼的前自願軍人員,都多令今天他少知道一些將軍經年不變的壞習慣,他們自然明白這位脾氣時好時壞的指揮官呆在座椅上手捏額頭,長坐不起意味着什麼。所以除非接受到具體的命令,否則無人敢將自己置於艙內的關注點。
但在這一點上,法贊尼的美麗助手妮可爾.肖中校卻顯然不在此列。
“將軍,離我們計劃中向福耳庫斯的切入點還有一個小時。”肖保持着一貫以來的嚴肅與專業,她不苟言笑,忠實執行着自己角色。
法贊尼聞言並沒有說話,只是微皺眉頭的輕輕點了點頭。
“托裡斯.福蒂安上校剛剛發來訊息,想要和您談談接下來後續行動的方案。”中校接着彙報。
“方案?沒什麼方案,讓他在‘自由之民’號好好呆着,有什麼事回頭再說。”法贊尼果然開始一臉不耐的發脾氣。
“但是……”肖還待解釋。
“也沒有什麼但是,妮可爾,參謀長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一個人靜會兒!”他大聲打斷助手。
“將軍,我是想說上校已經在這兒了,他幾分鐘前剛剛登上旗艦。”肖扳着面孔,眼睛卻帶着笑意,對於這名新任代理參謀長舊識的不請自來,她也委實覺得對方未免有些持寵而驕的味道。
“嗨!進了房間才肯敲門,這種沒家教的舉動要是放在拉斐爾.科恩那兒,還指不定會被罰什麼呢。”法贊尼小聲嘀咕着,可能因爲對方是福蒂安的緣故,他一肚子的火氣卻也並沒有繼續越燒越旺。
讓托裡斯.福蒂安任第十一艦隊的參謀長原本就是他的主意,而人家現在只不過表現的像個參謀長的樣子,因此就算給直接氣死了,笑話可也在他身上。
久懸不絕的艦隊指揮權終於定奪後,朱兒.格林拉斯真的沒少爲這支新編艦隊的副職人選而操心。丟了自己艦隊的約翰森.達切斯齊顯然無法和奪去他指揮權的傢伙一起公事,因此去了第九艦隊給年輕的本.福克斯做副手;而原第十艦隊副指揮官司徒珏卻又因家庭原因,在正逢盛年之時選擇從銀盟海軍退役。
按照法贊尼原本的意思,他倒是非常想要第五艦隊的範澤陽准將,而後者顯然也對加入這個由新舊兩隻艦隊的殘兵組成的團體充滿興趣,但當格林拉斯委婉的向第五艦隊指揮官提出這種可能性時,卻又被一臉平靜的黃鶴以禮貌的態度當場拒絕。
“騎牆挖角,釜底抽薪,這如果逐漸成爲一種常態,那我與彌諾陶洛斯的那幫自私的商人們又有多少區別?”黃鶴開誠佈公的向格林拉斯表達出對此事的厭惡之情。
因此參謀長的人選只能是福蒂安,因爲事實上,除非是範澤陽那樣的能想他人所不想,並總是能與他保持一致步調的傢伙,他法贊尼其實並不想找個聰明蛋子放在艦隊參謀這個位置上,還鄭重其事給他出什麼主意。
他自認爲自己的腦袋夠用,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夠在必要時刻,對大局能夠進行精準剖析的數據型人才,而在這一點上,在他的心目中托裡斯.福蒂安無疑是最合適的一個。
於是就是這樣,原本在瓦爾基麗雅行動中因表現出色而獲得晉升,爲了符合未來的艦隊參謀長身份而再升一級,托裡斯.福蒂安隨即以銀盟海軍上校的軍銜,接受了這份他自己也非常中意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