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是一場煎熬,似乎,不到最後一刻,怎麼也無法放得下心。
顧晨歡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緊盯着手術室的門。
“手術還沒完麼?”慕奕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顧晨歡虛弱笑了笑,目光,又轉回了手術室。
慕奕寒眉頭皺起。
她太緊張了,整個人,都像是要虛脫了一般。
輕籲一口氣,慕奕寒握着她的手,強制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等待,不讓她繼續站着。
“放心吧,會沒事呢。”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慕奕寒低聲安慰。
“嗯。”顧晨歡應了一聲,有些貪戀他的溫暖,伸手,反握住了慕奕寒的手,換來慕奕寒低低一笑。
又等了許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顧晨歡猛然從座位上彈起,衝到了率先走出來的辜神醫面前:“辜神醫,我爸爸他……?”
連續七八個小時的手術,辜神醫也很疲憊,但是,還是對着顧晨歡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大概三四天之後,你爸爸就能醒過來。”
心底,繃着的一股勁兒,在聽到辜神醫的話之後,猛然泄了,顧晨歡整個人猛地一晃,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若不是慕奕寒的手臂正環在她腰上,她都會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如同辜神醫說得一樣,顧鬆白在術後第三天的時候,醒了過來。
顧晨歡看到他睜眼的一瞬間,哭得難以自抑。
“別……別哭……”顧鬆白好久不開口,嗓子嘶啞的不像話,若不是顧晨歡靠得他極近,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不哭,我不哭,爸爸……”顧晨歡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握着顧鬆白的手不肯放開。
但是顧鬆白朮後身體虛弱,醒來沒多久就又昏睡過去,等李華過來的時候,顧晨歡把顧鬆白醒來過的事情告訴她,然後才離開。
一個星期之後,顧鬆白每天能醒來的時間已經很長了,也有精神和顧晨歡說很長時間的話,而不像是最開始一樣,很快就會昏睡過去。
週末,顧晨歡剛剛送走了顧鬆白的以前的學生,就看到辜神醫的身影出現在醫院內。
手術之後,顧晨歡就再沒見到過辜神醫,這讓想要道謝的顧晨歡,十分的遺憾,現在看見了,急忙迎上前去:“辜神醫,您好。”
“啊,是顧小姐,在照顧你爸爸麼?”辜神醫看到顧晨歡,臉上泛起真心愉悅的笑容,和聲問道。
顧晨歡朝着辜神醫鞠了一躬:“嗯,爸爸已經醒了,謝謝您,如果不是您……”
“可別哭啊,不然別人還以爲我把你怎麼了呢。”辜神醫哈哈一笑,和顧晨歡開玩笑,顧晨歡靦腆一笑。
“走吧,我去看看你爸爸。”
“哦,好的。”顧晨歡急忙在前面領路,等到了病房之後,顧晨歡歡快說道:“爸,你猜猜,是誰來看您了?”
“嗯?”顧鬆白擡眼看着顧晨歡。
“是辜神醫,就是他幫您做的手術。”側開了身子,顧晨歡給顧鬆白介紹辜神醫。
這幾天,顧鬆白早就聽說是被成爲“鬼手神醫”的辜名幫他做的手術,心裡,也很感激,所以,聽到是辜神醫來了,就想坐起身體。
顧晨歡急忙上前,不讓他亂動:“爸,您別
動啊。”
“好好,爸爸不動。”應過了顧晨歡,顧鬆白把眼光落在了辜神醫的身上,那眼光,漸漸就從疑惑變成了厭惡和憤怒。
“歡歡,幫爸爸個忙好麼?”眼睛,從辜神醫的臉上移開,顧鬆白對顧晨歡說道。
顧晨歡疑惑看着顧鬆白,但還是答應下來:“好的,做什麼?”
“爸爸書房裡,有個藍色的木盒,就在書櫃的頂上,你去幫爸爸拿過來,好不好?”
顧晨歡說不出來爸爸的的眼神裡包含了一些什麼,但是,可以分辨出來的,有痛苦、有追憶、有思念……
顧晨歡看不太懂,聽話的離開病房。
等她走後,顧鬆白眼睛狠狠瞪着辜神醫,口中低笑:“嘿嘿,辜名,二十年了,我終於知道了你叫什麼名字,老天,你這種人,怎麼不早點去死……”
他的臉脹得通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傷心。
辜神醫在剛剛顧鬆白眼神變幻的時候,就覺得,似乎,顧鬆白是認識他的,但是,他搜遍了自己的記憶,都沒想出來,有這麼一個人。
但顧鬆白眼中的痛恨,又不像是假的。
再次搜尋了自己的記憶,確認自己不認識顧鬆白,辜神醫的臉上,泛起疑惑,問道:“顧先生,我想,我們以前應該並不認識吧?爲什麼顧先生,這麼排斥我?”
電梯裡,顧晨歡遇到了來看顧鬆白的李華,現在遇到李華,顧晨歡已經沒有了說話的慾望,默默站在一邊,等李華出來之後,才進了電梯。
李華皺眉,她也不是很喜歡看見顧晨歡,特別是,顧晨歡過的越好,就越能體現出她的落魄。
皺着眉,走到病房,在客廳裡,她猛然聽到了屋內,傳來丈夫顧鬆白憤恨的聲音。
“排斥?不,我是恨不得能把你剝皮抽筋,扔進十八層地獄,讓你永世不能超生。”
李華愣住了,握着門把手,頓在哪兒,沒有直接推門進去。
屋裡,一直很是斯文儒雅的顧鬆白,眼中閃過怨恨的光芒:“如果不是你,雪薇怎麼會那麼死,她才十八歲,就離開這個世界了,辜名,爲什麼死的不是你,爲什麼……”
雪薇!
辜名一聽到這個名字,腦子裡轟得一聲,猛然炸開。
那是一個有些柔弱、有些憂鬱的少女,總在他和人打架,或者,他被喝的醉醺醺的父親暴打一頓之後,一邊哭,一邊幫他上藥。
他怎麼罵,怎麼攆,她都不肯走,像個麥芽糖一樣黏在他身邊。
其實,在他心底裡,也一點兒不希望她走,只是,她是一個那麼美麗的少女,而他,是一個被人嘲笑的賭鬼兼酒鬼醫生的兒子。
後來,他父親酒精中毒死掉,但是那個酒鬼,原先欠了太多賭債,甚至還有借來的高利貸,那些高利貸的放貸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依不饒地找上門,他和那些人打了一架之後,逃跑了。
離開之前,也曾徘徊在她的窗外,但是,他怕一看到她,他就沒勇氣離開,更怕,那樣落魄的他,給不了她美好安康的生活,所以,不告而別。
當七年之後,他有了一點兒成就,回來找她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她,只隱約聽說,她在他離開,沒多久,就休學離開了學校,下落不明。
所以,他在寧市第一醫院呆了下
來,一邊工作,一邊找她。
最後,纔打聽到一點兒的消息,據說,她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就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現在,那個被他放在內心深處的人,忽然被人翻出來,辜名的心底,痛得厲害。
辜名閉上眼,強忍着流淚的衝動。
室內,兩個男人都不再說話,而客廳裡,偷偷聽着兩個人對話的李華,手握成了拳頭。
陳雪薇,那個女人……噩夢一樣糾纏在她的生活裡,就算是她死了,也依然讓她不能安睡,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家庭就會被她弄到支離破碎。
“爲什麼這麼說?”許久,辜名才睜開眼,疑惑問道。
他想起來,顧鬆白,就是以前的時候曾經糾纏在雪薇的身邊的那個男孩。
那個時候,雪薇身邊總會有些男孩想要表達情義,但是雪薇對那些人,都是害羞逃跑的,不給他們任何善意的表示,但是對顧鬆白,雪薇卻是非常的友善,動作,也很親密。
他雖然只是寥寥幾次撞見他來找雪薇,但是因爲雪薇對他的態度格外不同,所以,他心裡,記住了那個男人。
只是因爲已經過了二十多年,當年的男孩,變成了一個儒雅男人,所以,他一時間,沒有把他們聯繫在一起。
怪不得覺得顧晨歡會有點眼熟,她和顧鬆白,有些地方,非常的相似。
顧鬆白冷笑一聲:“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麼?辜名,你始亂終棄,害得雪薇難產,你還是不是男人!”
辜名愣住了,他的意思是……
雪薇懷的那個孩子是我的?可……
他從來都明白,自己和雪薇之間的差距,因爲太過喜歡那個女孩,所以,不捨得玷污她的純潔;而,他對未來,沒有任何的信心,更不敢給她任何的承諾,所以,不敢碰她,總是保持着足夠的距離,怕,一旦碰了她,就再也捨不得讓她離開,而他,真的怕讓她跟着自己太過辛苦……
所以,孩子怎麼可能是他的?
因爲太過震驚,辜名瞠目結舌,喃喃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顧鬆白聽辜名竟然不肯承認,伸手指着他,氣急之下,暈了過去。
辜名猛然被驚醒,急忙按下牀頭的呼叫鈴,很快,醫生就進來幫顧鬆白檢查,還好,只是昏了過去,但是原先的刀口,有輕微的裂開。
醫生鄭重的警告了李華,一定不能讓病人情緒過於激動,不然,不利於傷口的恢復。
李華趕緊記下。
這個時間段裡,辜名一直沒有離開,他心底,有許多的疑問想要問,想知道,爲什麼,他會這麼說?
想知道,更多當時雪薇的情況。
顧晨歡抱着盒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病房裡,李華和辜名相對無言的情況。
“爸爸怎麼了?”看到顧鬆白混睡着,顧晨歡急忙問道。
辜名尷尬一下,李華則不想搭理顧晨歡,最後,還是辜名說道:“你爸爸剛剛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昏過去了,不過沒關係,只要注意點,不會有事的。”
顧晨歡應了一聲,因爲,室內的氣氛太過奇怪,所以有點兒不適應,站在哪兒看了看李華,又看了看辜名,放下了盒子。
李華和辜名都有心事,因此,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