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依雲首府,熠熠燒退了,這會有精神不少,拿着自己的小飛機玩具滿客廳地跑。
明成佑從樓上下來,熠熠轉着圈撞到他的腿上,孩子仰起臉看到男人的神色,嚇得連連後退。
傅染捧着肚子在沙發坐定,明成佑越過熠熠走向她,“才從醫院回來嗎?”
“嗯。”
看她的神色,明成佑也知道範嫺的病況定然不好。
沈寧牽起熠熠的手走到兩人跟前,“醫生說熠熠沒有大礙,所幸小孩子恢復得也快。”
“沒事便最好,”傅染神色稍鬆,招手示意熠熠過來,“這是飛機嗎?”
“阿姨,這是f11戰鬥機,熠熠以後可以坐着它打壞人的。”男孩手裡舉着玩具,看到傅染隆起的大肚子,想伸手去摸摸。
“做什麼?”明成佑一聲厲喝,將熠熠嚇得趕緊縮回手。
傅染見狀,放柔聲音道,“沒事的。”
她想去拉起熠熠的手,明成佑先一步按住她的動作,“以後還是離他們遠點。”
沈寧不由心裡一陣難受,孩子的舉動是最沒有威脅力的,而今在明成佑眼裡,卻也成了防備的對象。
“阿姨,你的肚肚好大,裡面有個小弟弟是嗎?”
傅染微揚起眉角,“熠熠說是小弟弟嗎?”
兩人說着話,明成佑的臉色這才微鬆,沈寧將熠熠往外推,“寶寶乖,自己去玩吧。”
她坐到對面的沙發上,“我待會就帶熠熠離開。”
“還在迎安市嗎?”
沈寧嘴角漾起抹苦澀,“我除了原先的家還能去哪?”
傅染目光望向遠處,熠熠纏着蕭管家要玩,一時間多了個小不點,偌大的客廳內瞬間有了無限生氣,蕭管家哭笑不得的任由他抱住腿,明成佑視線定格在這一幕上,不由勾翹了些許笑意。
沈寧也說不出旁的話,就像傅染說的,當初選擇跟明成佑在一起,誰也沒有逼迫誰,既然是自願的,又怎可有資格怨恨?
幾年時間過去,她想事情卻仍舊太簡單,沈寧有種豁然的開朗,有些事有些地方,例如明家,例如明成佑,就是她的禁地,碰觸不得,她還未來得及跨進來,差點被傷得個體無完膚。
明成佑盯着熠熠活蹦亂跳的身影,頭也不回沖沈寧道,“你這次回來,包括帶熠熠到依雲首府,是你自己的意思嗎?”
沈寧點了點頭,“對。”
明成佑目光這才正視沈寧,看她並不像在刻意隱瞞什麼,熠熠玩累了之後跑回沈寧身邊,兩手壓着她的腿,小身子往她懷裡拱,“媽媽。”
沈寧把她抱在懷裡,“熠熠,跟叔叔和阿姨說再見。”
“叔叔阿姨再見。”
“傅染,我知道這次多虧你,”沈寧抱住熠熠站起身,“這個人情我欠着你的,希望有還給你的那天。”
蕭管家過來送母子倆出門。
傅染目送他們離開,眼睛收回後視線睇嚮明成佑,“你以前在外的女人是不是真只有沈寧一個?”
明成佑不由摸了摸鼻子,湊過去抱住傅染,“當時看上她,就是因爲覺得她簡單。”
“別扯開話題。”
“是,就這麼一個,我保證。”
明成佑頭疼地把側臉枕着傅染,“一個都要命了,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沈寧的心思倒是能一眼看透的,只怕那些藏得深的才讓人頭疼。”
傅染不想繼續這麼沉重的話題。
想到在病房內的範嫺,心卻始終輕鬆不起來。
明成佑伸手撫住傅染的肚子,“沈寧的事倒是提醒了我,等你生孩子的時候我會安排好,不會讓別人接近你們的。”
吃過晚飯兩人上樓,洗過澡,穿着綿軟暖和的睡衣窩在大牀上,傅染坐在明成佑的腿間,手裡捧着本詞典。
“哲,明哲吧,挺有意思的。”
傅染仰起頭問明成佑的意見,男人眼角拉開,帶着些無奈的笑意,“我還明哲保身呢,想讓你兒子當一輩子和尚嗎?”
“呸,”傅染忍不住用詞典敲下明成佑的手臂,“別曲解成語的意思。”
“我得起個好聽的。”
“明輝?明白?明傑?我在百度上看來的。”
明成佑嗤笑,“名節?傅染,以後兒子上學非讓這名字埋汰死不可,到時候你告訴他是你取的,可別扯上我。”
傅染合起詞典,“孩子都要出生了連個名字都沒想好,怪你。”
“我總想給他挑個最好的,再說現在不是9個月還差些日子嗎,慢慢想。”
傅染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肚子,“我總覺得孩子可能會提早出生,這幾天鬧騰的厲害,人也特別累。”
“是麼?”明成佑從她手裡接過詞典後放到牀頭櫃上,“要是覺得不舒服立馬告訴我。”
她後背抵着明成佑的胸膛,微微跳動的心臟頻率透過彼此瘦削的身體傳遞給傅染,她臉側過去,聲音自明成佑頸間逸出,“你也是,不舒服的話別瞞我。”
傅染感覺到明成佑點了頭。
清晨吃過早飯,兩人去了醫院。
傅頌庭並不在病房,請的兩名看護守在範嫺的病房前。
傅染坐在牀沿,吃力地想替範嫺翻個身,但大着肚子不方便,看護上前替她翻動,半年時間過去,範嫺躺在牀上也是瘦的個沒形,傅染讓她去浴室打盆熱水過來,明成佑將窗簾拉開,陡然刺進來的陽光令人不適地想要避開。
傅染從包裡面取出把桃木梳,範嫺的頭髮已經剪短,但髮質極好,黑亮如綢,明成佑走回牀前,看到傅染一下下給範嫺梳着頭髮,“媽,小時候你就沒給我梳過好看的辮子,衚衕裡的女孩都綁着小辮,還有五顏六色的頭花,就只有我天天頂個男孩頭,以後你醒來了,可別忘記給我也綰個好看的髮髻,現在要再扎小辮子,我走出去估計得被人笑死吧?”
明成佑站在邊上,傅染給範嫺梳好頭,又用熱的毛巾給她擦臉,他喉間輕滾,表情僵硬的猶如一座石雕,親眼看到最親的人一個個死去,這番舉動,就像是臨送行前的最後道別。
傅染擦拭着範嫺的手指,保養得當的手背這會能見到皺紋,她神情近乎虔誠,指尖在她手臂上按摩,明成佑看得出神,眼裡的背影彷彿被分割成一道道。傅染跟範嫺說着話,多想突然有個奇蹟降臨,她讓範嫺重新平躺在牀上,將她額前的頭髮撥開。
傅頌庭走進病房,明成佑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爸。”
傅頌庭擡起眼簾,目光越過他看向病牀上的妻子,“你們來了。”
傅染也起身,“爸。”
“今天我在醫院陪你媽,你們早些回去吧。”
傅染走到他身前,看到傅頌庭眼裡佈滿血絲,“我跟成佑在這裡,你去睡會吧。”
傅頌庭卻徑自走到病牀前,拉過張椅子坐到範嫺身側,“還是我留在這吧,”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到牀頭櫃上,“說不定現在少見一面,以後就見不上了。”
午飯是在醫院外面的飯店吃的,傅染捧着水杯出神地望向窗外,明成佑給她夾菜,發現她碗裡的幾乎沒動。
吃過飯兩人走出房間,明成佑去取車讓傅染在門口等他,她上前兩步握住他的手指,另一條手臂也緊緊地纏住他。
想要不分開,恨不得一分鐘能掰成一天來用。
如果時間可以存儲在銀行裡的話,多好。
回到依雲首府,明成佑洗了個澡要休息,公司的事他已經完全撇開,傅染給他蓋好被子,午後陽光有種冷冽的溫暖,他睡相一直不好,傅染給他連着蓋了幾次才見他睡安穩。
這一覺睡得比較長,接近傍晚明成佑才醒來。
他掀開被子來到陽臺,茶几上擺着個筆記本電腦,傅染眉頭緊鎖,他坐到她身邊,手指替她撫開眉宇間打起的結,“怎麼不睡會?”
“我不困。”傅染頭靠嚮明成佑的肩膀,他知道她是睡不着。
他讓她坐在他腿上,儘管懷了孕很重,但明成佑習慣這種感覺。
下樓吃晚飯,他幾乎一口沒動,傅染給他夾菜,“吃點吧。”
明成佑搖搖頭,“今天一點吃不下。”
傅染心裡咯噔下,鼻尖驀地酸澀,明成佑上樓後,傅染特意讓蕭管家煮了粥送上樓,可等她走進房間時,看到男人躺在牀上,一口都沒動。
她坐到牀沿,“成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讓醫生過來吧?”
明成佑搖搖頭,眼睛睜開道縫,只覺頭頂的水晶燈一直在晃,他劍眉微蹙,“傅染,你把燈關掉吧。”
“好。”傅染開了盞光線柔和的壁燈,心裡的不安越來越烈,她緊握住明成佑的手,“成佑,你別嚇我。”
他意識有些模糊,讓傅染躺到自己的身邊,明成佑身子緊貼住她,傅染握緊他兩手,“你們不能這樣,一個個都要離開我,我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