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鬼實驗倒也好說,可是就因爲我天天到處找鬼,學習成績下降,辛雨那個小妮子沒少去老師那告我狀,那時候班長的權限是很大的,其中具體的體現方式就是能幫老師批作業。使用若看小說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看着紅筆批出的一道道鮮紅的“×”,再加上辛雨看我時候那不滿的眼神……
恥辱啊,那眼神帶來的恥辱!於是我棄暗投明,下定決心好好學習,至於那本破草紙,讓它見鬼去吧。隨着現實學習生活的步調,我下意識的已經把那本草紙定位爲封建迷信了,我覺得那是因爲我長大了,爺爺說起的舊事也沒了最初的神秘感,只能算是我年少時候聽過的一個靈異故事而已,和童話一個性質。
終於,在我十六歲那年初中畢業了,我竟然以非常好的成績考進了重點中學二十二中!我還記得中考後,畢業公佈成績那天,辛雨竟然破天荒的叫住了我:“方賢,真沒想到,不錯嘛。竟然和我考到了一個學校。”
那一天我印象特別深刻,剛剛下完小雨,天氣沒有了平時夏日的燥熱,辛雨穿着一身寬鬆的校服,依然能看出來她均勻的骨架。她梳着一個標準的馬尾辮,大大的眼睛滿含笑意。嘴角左邊還有一個梨渦。
當時我只覺得我的心噗通噗通的,都要跳出來了。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只是看着她傻笑。
看到我的傻樣兒,辛雨“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那一瞬間,我覺得天也藍了,樹也綠了,校園裡的花開的那麼好!
“你,你假期……回縣裡嗎?”過了好半天,我磕磕巴巴的問出了這樣一個白癡問題。
辛雨有點詫異的看着我的反應,搖搖頭說道:“不去了,假期還要練琴,就留在市裡了。”
聽了她的話,我微微失望。但是轉念一想,我倆考進了同一個高中,開學以後又能見到了,沒準兒還能分到一個班呢。想到這裡我心情又好了起來。
接着我就開始收拾東西,去都沒去看父親一眼,當然,他也沒來看我。我坐上去縣裡的車,又倒了一趟車,經過六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爺爺一早兒已經在村口接我了,看到我回來了,樂的合不攏嘴。奶奶早就過世了,留下爺爺一個人養着一條大黃狗。可是對我來說,這裡似乎纔是我的家,因爲它有一種“家”味兒在裡面。
可能是終於考完試了,解放了。第二天早上,我心情非常好的起了個大早,在院子裡逗大黃玩兒。爺爺坐在小馬札上摘菜,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嗩吶聲,語調緩慢淒涼。
我知道村子裡又有人家辦喪事了。爺爺所在的地方很落後,雖然國家一早就提倡火葬了,可是要火葬還要去縣裡的殯儀館,離得遠,而且入土爲安的思想觀念在村子裡已經根深蒂固,這地方別的沒有,就是地多。所以一般都是選好時辰自行下葬的。
眼見着一隊披麻戴孝的人從西邊走過來,隊伍的中間有四個壯年漢子擡着棺材,棺材前面走着一個邊哭邊撒紙錢的漢子,哭的撕心裂肺。
看着滿天的紙錢就那麼飄飄灑灑的落下來,配合着嗩吶那特有的悠長的聲音,摻雜着哭聲,喊聲,一時間場面倒也混亂,不過這一幕奇景在城裡是肯定看不到的。
我看了一會兒,治喪的隊伍也過去了,就沒在管它,接着逗着大黃玩兒,一擡頭卻發現爺爺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個方向看,我又回頭看了看,那裡就有幾個人,跟在喪隊後面,應該是幫忙送葬的朋友,也沒什麼好瞧的。就問爺爺看啥呢?
爺爺目光依舊看着那個地方,說道:“你看那個人,有些奇怪。”
聽了爺爺的話,我順着爺爺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注意到爺爺盯着的是一個遠遠綴在喪隊後面的中年人,那男人又黑又矮,其貌不揚,衣着打扮也很土舊,一看就是很普通的村民,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
只見那邋遢的中年人有些駝背,他跟在治喪隊後面撿人家丟下的紙錢,撿起來以後卻放在手裡全部都撕碎,然後在撿新灑下來的繼續撕。
這奇怪的行爲讓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莫非這人腦袋裡長泡了?沒事跑去撕人家的紙錢玩兒!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還是說他和死者有什麼深仇大恨?抱着好奇的想法,我撿起院子裡一個破皮球,把院門打開,遠遠的向那個方向扔了出去。大黃不負我望,嗖的一下就竄出去了,奔着皮球跑了過去。於是我就有理由,順勢“追”出去。
皮球掉落的地方的確是那人的前方,我只是想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兒,可是等我跑過去的時候只來得及和他擦肩,等我轉過身想面對他,看看他長啥樣的時候,正趕上他從我身邊擦過去。我只來得快速的瞄了一眼,可是這一眼真讓我心底颼颼的發涼。
那人長得很一般,但是表情卻是咬牙切齒,顯得很猙獰,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死瞪着前面的棺材,彷彿要把棺材刺穿一般。我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何等的深仇大恨能讓他對死了的人還這麼怨恨?
回到院子裡,爺爺佯裝生氣的說道:“淘氣,多沒禮貌?”
我拍了拍胸口,說:“爺爺,要是我沒禮貌還不如說那人沒禮貌,你沒看見他那個德行,就好像棺材裡的人殺了他全家一樣,那眼神兒,恨不得把棺材裡的人拽出來讓他再死一次。”
如果說剛纔爺爺是佯裝生氣,這一次臉可是真的沉下來了。
“怎麼說話呢?死者是有魂靈的,對死者要尊重。教你的話都忘了?”
我擺擺手,不以爲意的說道:“爺爺,那是封建的舊社會,現在講究的是科學,打倒一切牛鬼神蛇,你的思想得進步了。不能總抱守着老一套。哪有什麼魂啊,鬼啊的?都是裝神弄鬼嚇唬人的。”
爺爺聽我這麼說,愣了一會兒,半天沒說話,然後嘆了一口氣,拿起摘好的菜,略微有些蹣跚的進屋了。
當然,那時候的我太年輕,根本也沒在意這種事兒,只是覺得歲數大了的人總愛胡思亂想。
可是我萬萬想不到,升上高中以後遇到的事情把我曾經自認爲正確的一切都徹底的顛覆了。
暑假過後,我選擇了開學之前回市裡,直接去學校報到,下了汽車,我就看到了我的父親。他正在東瞧瞧西看看,給人感覺就好像偷偷摸摸的打量別人。
這裡要提一下,其實我討厭父親最重要的一點原因,是父親曾經進過監獄。因爲搶劫罪。而且是被巡警當場抓住的,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了打牌喝酒,家都不回,也不管我和母親,可是母親還是含辛茹苦的跟着他,直到父親後來染上的賭博的惡習。
父親賭博從來沒贏過,以他的“兩袖清風”也沒什麼可輸的。母親曾經跟父親說過,不怕家裡窮,只要父親好好過日子把兒子養起來,孩子將來出息了,就足夠了。可是父親還是該喝喝,該賭賭。最後母親選擇跟父親離婚了。
兩個人離婚的時候很平靜,家裡的一切母親都沒有拿走,只是跟我說:“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回爺爺那裡去,這裡的東西我什麼都不要,都給你留下。好好唸書,將來做個有出息的孩子,別讓別人看不起咱。”
再然後母親就銷聲匿跡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那一年,我小學四年級。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父親這個詞對我來講就陌生了,甚至在骨子裡,我不想見到他。
父親看到我下車了,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然後走到我跟前就要伸手接我的揹包,我讓過了他的手,冷着臉向學校的方向走去。
父親尷尬的收回了手,在自己的褲子上蹭了蹭,跟在我身後走向學校。一路下來報了名,交了學費,一切都安頓好了,父親似乎自己也知道他不受歡迎,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整體來說,宿舍有些老舊。牆面上的白灰是後刷的,後面隱約透出很多彩噴印子,一看就知道是已經畢業的學長們的傑作。
我所在的寢室很小,進了門左右各放着兩張寢室牀,上下鋪的那種。中間豎着一張桌子,我選了左手邊的下鋪,把東西都塞進去以後,就聽到門外有人喊:
“高中的美女們,哥來啦哈哈!”隨着猥瑣的聲音,一個男生一腳踹開了寢室的門,也不知道他是太過激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冷不防看到房裡的我,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坐在地上。
“不是吧,瘋子。你這是還沒進門先拜神啊?”在男生身後又是一個公鴨嗓子叫起來。
可是話還沒說完,也和前面的男生一樣看到了我,他們注意我的時候,我也看清了他們的樣貌,最先進來的那個被叫瘋子的兄弟,長得非常有安全感。可能是因爲瘋玩了一個假期,臉色兒黑的跟鍋底似的。鼻子高的出奇,現在想想有點像房祖名。高鼻子,小眼睛,氣質很猥瑣,看樣子將來相親應該是個問題。
後面的兄弟也是小眼睛,長臉兒,身形倒是不錯,看到我先是自我介紹道:
“以後咱就是一個寢室的了,我叫姜賀喜,體育生。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我笑笑說道:“方賢”。